盛夏總是不經意之間達到頂峰,當年建造國公府時特意選用了冬暖夏涼的構造,但如今白梅客住着,還是得每日一盆一盆的冰鑒往裡送。
即便如此,屋内還是得常常穿着無袖褙子,打着涼扇。
秦鶴鄰前不久升任戶部郎中,正值年中,俸祿多了些,事也比原來繁忙不少。
據秦鶴鄰所說,先前雖忙,卻是忙着幫皇帝料理旁人,總得來說心思沒用在正道上,現在算是當了長官,就該做些正事了。
即便如此,也會每日晚間過來與白梅客一同用過晚膳,之後再去管衙上。
羅浮不在,秦鶴鄰也忙得腳不沾地,白梅客沒再叫旁的侍女前來伺候,整日熱了就自己扇涼,一下子沒注意力道,某一日晨起便開始頭熱起來。
偏生她又沒腦子,還以為是天熱的緣故,癱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又使勁扇了一天,直到傍晚開始喉嚨疼起才恍然——
大熱天的竟着涼了。
白梅客其實身子挺不錯,除了這五年常有夢魇頭疼外,基本上沒怎麼生過病,平日吃吃喝喝也沒耽誤,哪怕今日身子不爽,傍晚也吃了兩碗冰粉。
或許晚間喉嚨疼,也有這兩碗冰粉的功勞。
總之,當晚間秦鶴鄰回府到鶴華堂時,白梅客已經沒了起身用晚膳的力氣和心情。
“不吃了?”秦鶴鄰挑挑眉,“夫人傍晚吃過了?”
來傳話的是鶴華堂的一等膳食侍女,聞言如實禀道:“用了兩碗冰粉,一碟玉蕊糕,還喝了一壺冰茶。”
秦鶴鄰:“……全是冰的?”
侍女點頭應是:“夫人說太熱了,全身上下都熱。”
就算天熱也不是這麼個吃法,秦鶴鄰凝了凝眉,放下筷子,起身往内室走去,一邊吩咐:“飯菜先溫着,六五喚去府醫來。”
墨方前些日子回府,六五便重新到秦鶴鄰身邊伺候。
邁入内室,白梅客躺在床上,盛暑的天,卻嚴嚴實實裹在被子裡,隻露出個腦袋,還有原本簪起現在卻在床上翻騰得淩亂的長發。
白梅客還醒着,見秦鶴鄰過來,原本平躺的身子傾斜,歪了個小小的角度,有些驚訝:“你這麼快就吃完了?”
“嗯,一個人吃沒意思,便吃得快了些。”秦鶴鄰随口胡謅道,一邊走到白梅客床邊,看她顯然不對的臉色微微蹙起眉,伸手在額上觸了觸。
一時間,白梅客隻覺一陣溫涼覆上,像她中午吃的那碗冰粉,哪怕腦袋昏沉,涼沁沁直直落入胃裡,再不舒服,那一時也像回了魂似的。
隻可惜這溫涼一觸即離,白梅客還沒來得及眯上眼好好享受一番,秦鶴鄰便已經收回手,隻留下一片短暫的餘溫。
“發熱了。”秦鶴鄰簡短道。
冰涼褪去,白梅客有些惋惜,面上卻不顯,隻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才鑽到被子裡。”
秦鶴鄰愣了一下,眉頭飛快地蹙了蹙,但很快又歸于平靜,像是意識到不對但還是打算溫言相勸一般:“發熱了還是不要裹在被子裡比較好,你先出來,我喚了醫師,很快就到。”
或許是病着還被他念,白梅客聽着有些煩,幹脆将頭也埋進去,悶熱使腦子越發昏沉,等了一會也沒聽見秦鶴鄰有新的動靜,加上實在有些憋悶,白梅客還是緩緩探出腦袋來。
就見秦鶴鄰還立在原地,微微歪着腦袋,朝着她伸過手來,骨節分明的手停在觸碰的前一段距離,指尖的指甲都精緻利落。
秦鶴鄰對上她的眼,道:“要再摸一會嗎?”
許是發熱的緣故,白梅客腦子都漿糊了起來:“什麼?”
秦鶴鄰不語,隻輕輕動了動指尖,冰涼的觸感襲來,白梅客打了個小小的激靈,再擡眼,秦鶴鄰眼底浮起些笑意:
“要再摸一會嗎?”他又問了一遍。
熱意好像不止是腦門上,耳畔,面頰都開始發熱起來,白梅客甚至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有些口幹舌燥起來。
完了,别是要燒傻了吧?秦鶴鄰說的是對的,團在被子裡真的會更嚴重。
“咳,那個,”白梅客沒回答秦鶴鄰,緩緩從被子裡鑽出來,“府醫他吃了嗎?”
她被子下面隻穿了件無袖褙子,猛地一出來胳膊上全是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秦鶴鄰從一旁架子上拿下件薄絨披遞過去,一邊思考了下,含笑回答:“應該是吃了的。”
“……”
白梅客披絨披的動作頓了頓。
她剛剛問的不是快到了嗎?不是嗎?
她将衣物好好地穿上,還整理了下,故作鎮定道:“吃了就好,要人家來看診也别耽誤了吃飯。”
很快府醫抵達,為白梅客把了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