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宮外。
秦鶴鄰被太監引着往七皇子住所去。
七皇子今年六歲,剛開蒙的年紀,秦鶴鄰前世因着還算善于讀書的緣故,前世也教導過他兩年。
隻是後來由于大皇子與三皇子不睦,再讓他教授七皇子隻怕趙蓁及夏貴妃也會不放心,皇帝便免去了他的職位。
不過當時他被授任時,七皇子已經十歲,今生不知什麼緣故提前了些。
重生這麼久,秦鶴鄰已經明白,很哪怕自己舉動上的差異再小,也有可能帶來巨大的變動。
但仔細想想,好像除了陸溫的事外,在政事上今生前世并沒有什麼不同。
秦鶴鄰拿不準皇帝此舉的目的,方才在禦書房内,皇帝聽完他的話後,除了讓他盡快查到兇手之外,就是讓他來做七皇子的授課先生。
但到如今,他也意識到很多事遠比他前世看到的要複雜很多。
這之間的某種聯系還隐藏着,他還看不清楚。
他忍不住開始回想當年他用禮部的事扯下陸溫後,陸溫的結局。
時間已經隔了很久,但他還記得,陸溫收監後沒多久,便同樣在獄中暴斃,但當時獄中鬧了鼠災,不少犯人都因此去世,就顯得其中的陸溫不是那麼顯眼了。
而當時負責調查此案的官員……也是陳雲馳?
秦鶴鄰眉心一跳。
同樣在此時,前頭引路的太監也停下腳步。
秦鶴鄰順着他看去,前方不遠處,正是三皇子趙蓁的儀仗。
雖然重華宮占地不小,但皇子公主在内行走,是不許乘坐轎辇的。
但趙蓁就是這個例外,夏貴妃受寵,他今年剛過二十,但已然在一場對戰兀術的戰役中大放異彩,更是得皇帝親信,親口下旨特許以轎辇出行。
秦鶴鄰當即收斂了神情,同小太監一起退讓躬身,他與趙蓁素來沒什麼往來,本以為他就會這樣目不斜視地離開,卻不想他竟停在了秦鶴鄰面前。
“秦大人。好久不見。”涼薄含笑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秦鶴鄰重生之後第一次他,此時聽見他這樣打招呼心下有些意外,卻還是淡定地行了個禮:
“參見三殿下。”
趙蓁的聲音懶洋洋的:“不必多禮,平身吧。”
秦鶴鄰微微擡頭,不知是不是他方才想着陳雲馳的緣故,此時猛然看到趙蓁,忽地将其幻視成了陳雲馳的臉。
不過一瞬後又轉變了過來,趙蓁的模樣是出了名的标志風流,比夏翀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陳雲馳便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此人威赫極重不好惹,兩人怎麼看怎麼扯不到一起。
他前世朝堂上有個傳聞,說夏家的人沒有什麼旁的優勢,唯獨樣貌,一個賽一個的華貴精緻。
秦鶴鄰初聽時覺得好笑,要這麼說他看那夏瑞其實也沒有多漂亮,最多稱得上一句幹淨,朝堂上很多姓夏的官員也不過尋常樣貌。
不過身邊人每每見到趙蓁夏翀等人,卻是沒有一個不驚歎的。
趙蓁随了夏貴妃,這是衆人共識的事。
趙蓁還沒有離開的意思,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哪怕不笑也自帶一股風流俊俏:“秦大人怎麼突然來重華宮了?”
未辟府的公主皇子都居在重華宮中,而今大興隻有趙蘅一人得了封号辟了府,再往下二皇子早逝,趙蓁預計着明年便會開府出宮。
不過不論如何,他現在也是居在重華宮的。
一旁的小太監開口:“回殿下的話,皇上方才指了秦大人做七殿下的師傅,現在正要帶秦大人去面見呢。”
趙蓁原本斜着眼看他,聞言卻是偏過頭來眯了眯眼:“當真?”
秦鶴鄰垂眸,不卑不亢:“陛下關照罷了。”
“呵。”趙蓁輕笑一聲,“秦大人這麼說可就有些妄自菲薄之嫌了,父皇可不是誰都關照的。”
“想當初我的啟蒙師傅還是陳雲馳陳将軍,今日秦大人任此位,可見來日未必不會有陳大人那樣的成就。”
這話明面上聽着像是誇人,但實際上前世陳雲馳斬首,落到秦鶴鄰耳中,卻也算不上什麼好話了。
他垂着眼,古井無波地笑了笑:“殿下言重了。”
趙蓁默了默,唇間笑意寒涼了些,最後看了一眼秦鶴鄰,扭過頭去,淡聲吩咐:“繼續走。”
秦鶴鄰再次同那小太監一起行禮恭送,帶看不見人之後那小太監才長舒一口氣,看向秦鶴鄰:
“三殿下方才說那些是什麼意思啊?”
秦鶴鄰看着趙蓁離開的方向,二十出頭的年紀,趙蓁此時還并未成為足矣和趙蘅抗衡的皇子,要等到足夠讓百官為他下注,還要再等一等。
文治趙蓁比不過趙蘅,想要比過趙蘅,還得在武功上盡力。
而今聞得小太監這般問,秦鶴鄰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看他。
再怎麼說也是禦前的人,竟然聽不出趙蓁此話的含義嗎?
他仔細在腦中對了對人物官職,并不記得前世哪個禦前太監長得如此模樣,或許在不久之後,這位小太監便會被撤離禦前吧。
任秦鶴鄰心中思緒如何回轉,此刻也隻是和煦地勾了勾唇:“應當是讓我好好教導七皇子的意思,快走吧,時辰不早了。”
小太監回過神來,繼續引着他往七皇子住所去。
七皇子年幼,樣貌不如哥哥逼人,卻也是粉雕玉琢的漂亮,雖是今年才開蒙,但夏貴妃重視孩子教養,小小年紀不僅懂事規矩,字也識了不少,秦鶴鄰本就和他有過兩年師徒緣分,今日相處更是順暢。
見他今日已經在尚書房學了一日,安排好了來日念學的時辰頻次,秦鶴鄰便也不打算再折騰孩子,告退離宮。
出宮時卻正正巧巧與外祖父一行碰上。
秦鶴鄰蓦地聯想起方才趙蓁往重華宮外行走的事情。
除了外祖父,跟着的還有不少三品以上的大員,秦鶴鄰的世子身份本不用向他們見禮,卻還是依次向人拱了拱手。
人群中有知道了夏睿以死的事的,看向他時都不免帶上了些同情的目光。
混到這個位置的大多都學會了揣摩皇帝的心意,十分猜不中五分也能碰對三分,夏瑞之死就算不是沖着他來的,但事是他檢舉的,調查也有他的一份,若秦鶴鄰真的隻是個剛入仕的小官,在這件事上就是最合适的背鍋人。
宛恒看他的神情倒還穩重,莫約也是猜到了皇帝的态度,在旁人詢問前搶先開口:“諸位,時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府用膳吧,皇上所言之事還請回去後好好思量,明日面聖也好有個答複。”
宛恒開口,幾人也不好再多言什麼,各自告别後乘車離去。
宛恒看宮外再沒停旁的車輛,若秦鶴鄰回去就得步行,微微搖頭:“上車吧,晚膳就在宛府吃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