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白梅客的外貌,隻要不開口,想佯裝成男子并不是多大的問題。
白梅客沉默了片刻,是在思考。
若隻是旁聽夏瑞的事秦鶴鄰必然不必如此大動幹戈,那讓她去是做什麼的?
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秦鶴鄰輕輕抿了抿唇,道:“前段時日我在牢裡時,在一間很小的牢房中待過。”
這白梅客清楚,徐昀成給她講過這個刑罰。
沒有日光,無法直起身,與污穢同住,是用鈍刀子将人的志氣尊嚴一點點磨幹淨。
秦鶴鄰輕聲道:“我在那裡發現了一張碎紙,上頭寫了……”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子荷二字。”
話落,果不其然看到白梅客驟縮的瞳孔和僵在一塊的面容。
他其實考慮過很久,要不要将這件事告訴白梅客,當年她父親的事有疑點,他已經開始嘗試調查,并且的确發現了一些事。
他是想等到有确定的結果時再告訴她的。
但現在好像不能這樣了。
“不論什麼罪名,都沒有将人關在那裡的道理,我猜測你父親當年的事有古怪,便去查了當年的卷宗。”
“令尊當年被舉證與反賊有關,但五年前天災緣故,國境内衆多地域舉兵起義,而與令尊有關的是雲州一夥很小很小的起義軍。”
小到甚至沒有朝廷出手,便被同樣在雲州的一夥起義軍吞并了。
秦鶴鄰時刻注意着白梅客的情緒,隻要她有分毫的不對勁他就會停下講述,但白梅客沒有,甚至當他說到這裡時她還很快反應過來。
“夏睿所吞沒的錢财中是不是有一筆就是關于鎮壓雲州反賊的?”
秦鶴鄰點了點頭。
“重點在于令尊為何會與這夥人扯上關系。”秦鶴鄰好像站在了白梅客這邊,無比确定白棋禮是被冤的。
白梅客擡眸看向秦鶴鄰,他濃黑的眼裡好像藏了很多事。
“白府上發現了令尊與反賊互通的書信,而夏翀看了後作證,信上筆迹與繳獲的反賊筆迹一緻。”
當年便是夏翀率軍鎮壓的雲州反賊,有他作證,白棋禮勾結反賊便是辯無可辯之事。
白梅客已經從最開始的震驚回過神來,她在桌下的手緊緊攥着衣擺,直掌心陷入四個深深的彎月窩。
在那件小小的牢房中出現父親名字的碎紙已經足夠說明父親的事不對勁,甚至是有冤情。
放在書房的書信上的字迹可能真的是反賊的,夏翀或許不知情,但當年的事是秦培懷上奏檢舉卻是闆上釘釘做不得假的。
秦培懷為何要上那樣一道奏折?周尚錦信中寫道流放路上的殺手為義父所派又是為何?
隻是秦鶴鄰已經為她做了太多,現在又告訴她這些事,她暫時沒辦法質問他。
但秦鶴鄰已經将這件事記在了心上,逝者已逝,他沒有辦法去問祖父當年為何要上那樣一道奏折,但外祖父還在,甚至秦觀也在。
他将話題扯回三日後的審訊:“三日後的次審官便是夏翀。”
白梅客一愣:“讓夏家的審夏家的?”
這麼不避諱?
秦鶴鄰笑了笑,解釋道:“夏翀主動的。”
夏翀這幾年深得皇帝信任,加上隻是一個次審官,皇帝并不介意這一點。
如果當年的事夏翀也是其中一份子,那麼他和義父在一塊說不定會暴露些什麼。
白梅客默了默,不論如何,這場審訊她都要去。
秦鶴鄰站起身來:“我的書房你可以随便進,裡頭的東西也可以随意看。”
三日後的審訊文書也在其中,早些了解對她有好處。
一個月前他還千防萬防不讓她進數典閣,現在卻是主動向她敞開大門了。
白梅客仰起頭看着他笑:“不怕我做什麼對你不利的事了?”
秦鶴鄰偏偏頭,綢緞似的發絲晃了晃,是不同于他本人的跳脫,語氣無辜:“又重新恨上我了?”
白梅客一怔,反應過來後咯咯笑開。
她從前到底對秦鶴鄰有多少誤會,明明他比她想象中有趣百倍。
她笑搖搖頭:“倒也不是,更喜歡你了。”
若他們能尋常地相識,她或許早就喜歡上了他,或許會滿懷期冀地嫁給他,他們或許會有很好的結果。
隻是可惜了,她早晚是要死的。
不過哪怕隻有這短短的一段時日,也很好。
白梅客彎了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