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明餘看白梅客面色有一瞬間的不對,問道。
白梅客回過神來,笑着搖了搖頭,滴水不漏:“這名字真是好聽。”
梧桐疏雨,萬戶歡迎。
白梅客說罷垂首抿了口茶,掩下眼底一片複雜情緒。
她的确記得曾經周尚錦在她面前抱怨過有個天之驕女的姐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即便隻是寥寥數語,也足夠從中拼湊出一個十全十美的形象。
十全十美的形容甚至是從周尚錦嘴裡說出來的。
文采斐然,聰慧絕倫,白梅客從沒聽過從周尚錦嘴裡說出來過這麼多贊美之詞。
可這樣的人怎麼會和徐家扯上關系呢?
正如先前白梅客曾對秦鶴鄰所說,男子在官場上拼仕途,女子便替夫君在外交際,周全關系。
但這不單單指代夫妻,實際上就連子女的同窗,交的朋友也是經過家中篩查的。
屠戶之女會和賣豆腐家的女兒交朋友,念書的孩子交的朋友也是家中供得起讀書的孩子,想張南嘉那樣從屠戶之女搖身一變官家夫人的還是少見。
就好比她的爹娘就告訴過她少和陸家的人往來。
故而陸家那位天之驕女能和徐家交好,必然也是有家中授意的,起碼陸家沒有阻撓。
可這也不對啊,陸家雖一向以純臣自诩,但近些年一直沒有斷了和夏家的聯系,甚至已結了秦晉之好,所以是有向三皇子示好的意圖的。
而徐昀成是義父的人,義父明明是大皇子那邊的,陸家卻縱容陸梧歡與徐家交往。
難道是義父實際上……
不,光憑這點就下論斷有些太草率了。
畢竟皇子戰隊這件事風險還是太大,說不定陸家就是長袖善舞,誰都不得罪,為的就是來日誰登基都不會影響陸家的地位,況且徐家也不能完全代表義父。
隻是現在看來,京中這幾家的關系遠比她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白梅客被這一堆訊息弄得有些頭疼,但說到底各大家族之間到底什麼關系她并不在乎,她腦子就那麼大,隻容得下秦家的事。
将不該操心的事摒棄,白梅客松快了些,擱下茶杯,卻遠遠和門外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厮對上了眼。
她一愣,那小厮卻像是被吓着了,迅速縮了回去轉身要逃,卻沒逃過明餘的眼,她皺皺眉,很快有人将那小厮扣了進來。
白梅客看着架勢怕是要處理家務事,便起身打算告辭。
卻不想明餘開口叫住她,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看着她:“你自小長在觀裡,管家主事的本事怕是學得少,國公府那樣大的人家要打理隻怕不容易,這才更要趁着有機會的時候好好學習。”
“我原想着明日再叫你去廳上掌事,但現在既然有機會,你便坐在這聽一耳朵如何?”
白梅客一愣,她以為明餘是那種縱容兒女開心就好的母親,沒想到在管教這方面竟如此盡心。
明明她在明餘眼裡隻是個來曆不明的外室之女,她在國公府上過得好不好其實和明餘沒什麼關系,管教過嚴說不準還會讓她生怨,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若她是明餘是絕不會做的。
白梅客與明餘才第二次見面,不論明餘是出自什麼目的,此刻她心裡卻實實在在升起了些感激的情緒。
她默然了片刻,坐到了明餘旁邊。
方才她的位置也能和明餘交流,現在卻專門挪到這,隻怕是明餘還打算費心提點她。
安置好了,明餘看向地上跪着的那個小厮:“你是哪個鬼鬼祟祟的賊?”
一開口,明餘就完全變了一個人,熱情溫善的模樣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頗懾人的整肅,像一個真正手握權柄,當家作主的主母。
“奴才不是賊,夫人您明鑒啊。”
小厮跪伏地上,堅稱自己不是賊,可明餘讓他說做了什麼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二三來,明餘見狀皺起眉頭,呵道:“吃裡扒外的爛手!這嘴長你身上真是白瞎了。來人!拖下去把嘴撕爛了事!”
明餘在徐府顯然極有威信,話音才落,就有兩個院中的健壯婆子上前往那小厮的嘴裡塞了布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什麼時候知道主子是誰了再把她帶回來!”明餘斥道。
這一下别說那小厮了,連白梅客都吓了一跳,沒想到明餘竟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直接動刑。
“有時候下面的人做了什麼事不是最要緊的。”明餘靠得近了些,低聲道,白梅客知道她在提點自己,忙洗耳恭聽,“重要的是你得知道他們在為你做事。”
明餘的聲音很輕柔,完全沒有方才斥人的冰冷,細聲細語像是叮囑女兒的好母親:“做主母,你得知道手下人都存了什麼心思,心裡有沒有藏事,藏三分四分可以,畢竟為人哪有沒私心的,可若藏了七分八分,再聰明再貼心的人都不能用。”
明餘笑了笑,意有所指:“更不用提那些十分心思全藏起來的人,早打發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