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甯宮内,李才人站在廊下,拿着一個拳頭大小的釉紅瓷罐正在逗一隻通體雪白的鹦鹉。她手裡拿着吃食對鹦鹉道:“快說,恭喜發财。”
鹦鹉偏頭看了看她,張嘴說了一句:“恭喜發财。”
“才人,您這鹦鹉訓得是越來越好了。”一旁的貼身丫鬟恭維道,“如今它會說的話越來越多,跟個小孩似的逗人喜歡。”
李才人把吃的喂給鹦鹉,展顔一笑:“白雪聰慧,你别看它是個長毛的家夥,這内裡真和小孩沒什麼兩樣。”
主仆正逗弄着,原本在金絲架上好端端的鹦鹉突然炸起了渾身的羽毛,尖銳地叫着驚慌失措不停拍打着翅膀,發瘋似的想要從架子上掙脫,奈何腳上套着細鐵鍊子,讓它無法飛起。這一變故讓李才人措手不及,被白雪打掉了手裡拿着的紅釉瓷罐,吃食灑了一地。
“白雪!”李才人顧不上瓷罐,着急地看着自己的鹦鹉,“這是怎麼了?”
空中突然閃電般降下一道龐大的陰影,伸出利爪抓住了鹦鹉白雪騰空而起,那細鐵鍊沒有任何阻攔作用,輕而易舉就被扯斷成了兩截。
“啊!”宮女們驚慌失措地驚呼着,幾個膽大的宮女和太監第一時間護住了李才人,李才人眼睜睜看着白雪被抓走,因為驚恐聲音都變了形:“那是什麼東西?那是什麼東西?!”
等那黑影飛出去了一段距離,下面的太監才驚魂未定地看清:“是……是獵鷹!”
一旁的宮女失聲道:“宮裡怎麼會有獵鷹?!”
“甯昭儀!”李才人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看着飛遠地海翼,“是她的獵鷹!”
永和宮裡,李才人哭哭啼啼地講述了之前自己的鹦鹉被甯昭儀的獵鷹叼走的事情,末了梨花帶雨地看着王嫔:“甯昭儀在宮裡放養這般猛禽,今日是我的鹦鹉,明日指不定便是您的狸奴!萬一那獵鷹傷人,我等又如何防範?!娘娘,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王嫔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對一旁的周公公道:“去請甯昭儀過來。”
周公公領命而去,王嫔這才看向李才人:“你也知道,我如今雖然是一宮主位,在這後宮裡位份最高,可若論寵愛,卻不及甯昭儀萬一。聖上如何偏寵她,大家都看在眼裡。我便是請了她來,也隻能不疼不癢地責罰她幾句,說得輕了替你讨不了什麼公道,說得重了,指不定還會把我自己牽連進去。”
王嫔深深地歎了口氣,“不過是個畜生,等甯昭儀來了,我說上她幾句,給你個台階下,你就下吧。不要不依不饒地同她争辯,想着為你的鹦鹉讨什麼公道。”
“娘娘!”李才人震驚地看着她,“您怎麼能這般忍讓她!便是聖上偏寵,她也不可無法無天到這等地步!這還有沒有道理可言?”
“這後宮哪有什麼道理?”王嫔無奈地看着李才人,“聖上偏愛誰,道理就在誰那裡。顧氏姐妹前幾日來我這裡鬧了一場,你可見我讨了半分好?還得責罰自己宮裡的人息事甯人。”
李才人聞言忍住了眼淚,拿着手帕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約莫兩刻鐘,周公公回返:“娘娘,甯昭儀來了。”
李才人擡頭看向門外,見安甯一身月白色打底繡着粉紫色秋海棠的雲錦衣裳,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純狐皮及地披肩,頭上簪着赤金點翠的簪子,一擡手腕間滑落兩個镯子,一個通體碧綠水波流轉的翠玉,一個鑲了五色寶石的絞紋赤金,行走間露出的鞋尖是蜀錦的緞面綴着黃豆大小的珍珠。這一身華貴再加上她皎月般的容貌,真如明月落入人間,将宮裡的衆人都比了下去。
安甯上前行禮:“臣妾毓德宮昭儀顧安甯,給王嫔娘娘請安。”
“起吧。”王嫔同樣打量着安甯,隻覺得她一日比一日明豔,針一樣紮着她的眼睛,“我宮裡的香巧那日做了蠢事,如今我已經責罰過她。打了她十個闆子,罰俸半年,降為了二等侍女。”
安甯平淡地回答:“娘娘秉公辦理,公道自在人心。”
王嫔壓住心裡的種種不快,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今日請你來,是有一樁事兒要公斷。李才人宮裡的鹦鹉白雪突然讓一隻獵鷹撲下叼走。甯昭儀,這宮裡隻有你養着獵鷹,可是你的獵鷹犯下的事情?”
安甯看向李才人,見她眼睛通紅似有戚色。白日裡她确實放飛了海翼,可海翼回來的時候并沒有沾染上血迹或者鹦鹉的羽毛。安甯不确定是不是海翼,但仍是有些愧疚:“我下午确實放飛了海翼,但海翼歸來時不曾見有捕獵的痕迹……”
“甯昭儀。”李才人擡頭看向她,“你的海翼是你的寶貝,我的白雪也是。”
安甯一時讷讷,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嫔看了看兩人的神色:“好了好了。你也問過了甯昭儀,甯昭儀也說了,她的獵鷹不曾有捕獵的痕迹。京城這般大,也未必隻有甯昭儀有獵鷹,是外面的野鷹飛來捕獵也未可知。大家都是姐妹,犯不上因為這點子小事傷了和氣。”
李才人想要說什麼,想起先前王嫔的告誡,忍着氣緊緊捏住了手裡的帕子。
安甯一時意外王嫔竟然會向着她說話,原本豎起的警戒也放平了許多。或許王嫔也不願同她針鋒相對,既然她想息事甯人,她自然下坡就驢:“若是海翼所為,我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如何交代?”李才人到底氣不過沒有忍住,“過了這麼久,白雪隻怕早就進了獵鷹的肚子!難不成你還能讓它死而複生不成?若是有人将你的獵鷹殺了再給你個交代,你可願意?!”
安甯眉頭微皺,可想着她是因為失了愛寵傷心:“李才人,未必是我的海翼所為。”
李才人還要開口,王嫔低喝了一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