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海棠樹輕輕搖擺,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妖豔欲滴。侍女們一早就剪了幾支插在白瓷細頸花瓶裡,放在房間的一角做擺設。
安甯看着窗外的海棠樹,腦子裡完全在神遊,直到母親進了花廳她才回過神來,低頭行禮:“娘。”
李月桦闆着臉走到主位上落座。昨日才處理了額爾的事情,今日就被金帳王庭告上門來,說她打了王子少布。
堂堂縣君,甯國貴女,竟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拿馬鞭在戲樓毆打外部的王子!真的是成何體統!
李月桦壓下心頭的怒氣,繃着開口:“你知錯了沒有?”
安甯倏地擡起頭看着母親:“我哪兒錯了?”
李月桦被女兒氣笑了:“你沒錯?”
安甯極力分辨:“我沒招他沒惹他,好端端地在戲樓裡看戲,是他尋上門來欺負我,是他先動手打傷了虎子哥。那馬鞭再偏一點,虎子哥的眼睛都沒了!”
李月桦怒道:“便是如此,他是金帳王庭的王子,未來的草原王!你是貴女!你怎麼能動手打他?!”
“那就讓他欺負?!”安甯十分生氣,“照娘這麼說,若是他要對我行不軌之事,顧及他的身份,女兒也不能反抗不成?!”
李月桦氣得用力拍桌子:“你在胡說什麼?!”
母女兩正劍拔弩張時,顧林書進了屋子。他走到妻子身邊落座,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才看向不服氣的女兒:“打得好。”
安甯的怒氣一掃而光,眉開眼笑地看着父親:“爹,你最好了!”
李月桦氣得抽回自己的手:“你還慣着她!再這麼下去,她要翻天了!”
顧林書吩咐女兒:“你先下去。”
安甯喜滋滋地行禮,高高興興地退出了花廳。
“旁的不論,這次的事情,甯兒打得好。”顧林書慢慢道,“她這一動手,太後斷然不會再将她賜婚給少布。”
她何嘗沒有想到這一層?李月桦歎口氣:“甯兒畢竟已經十四歲,眼看着就要談婚論嫁,她這般無法無天,如今又動手打了少布,這樣的悍名傳開去,她如何找人家,誰敢要她?”
“她有你我,還愁找不到好人家?”顧林書安慰妻子,“再者,左右嫁人還有好幾年,這幾年咱們特地給她營造個好名聲不就成了?”
李月桦擡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顧林書,看得他心虛地低頭打量自己:“你看我做什麼?”
“我算是知道了。”李月桦慢慢道,“隻要有你護着,甯兒這個嬌狂的性子就沒有辦法闆正一點。”
“唉。”顧林書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女兒在家能嬌養幾年?日後出嫁夫家婆家對她如何都尚未可知。若是尋到心疼她的還好,若是遇到那些麻煩的人家,有得她受磋磨。既然如此,在身邊的時候能偏疼就多偏疼一些,也不要将她養的如同綿羊一般,事事被人拿捏。依我看她現在的性子就很好,不會随意被人欺負。”
李月桦不欲與他争辯,心裡卻暗自拿定了主意。顧林書隻知道一味偏疼,必須要将安甯送回京城保國公府,送去她的外祖母那裡好好地管上一管,教教她規矩,再不可任由她這般下去。
有爹護着,安甯心裡的郁悶一掃而光,帶着侍女高高興興地出了門,去市集上逛街。
長門大街距離城主府不遠,是以她沒有騎馬,選擇了步行。這邊的晚集會一直持續到城門關閉之後的一個時辰。往年開陽城效仿邊城,管控極為嚴格,城門關閉後,任何外部人不允許在城内逗留。這些年顧林書把政策放寬了些,凡是有五年以上商照的外部商戶,可以在城内租房子做生意,并且在商照有效期内可以居住在開陽城。
所以如今的晚集上不僅有甯國的小商小販,也有不少外部商戶支起攤棚加入。安甯看見一個賣各種獸牙的攤子,當即來了興趣蹲下來挑挑揀揀。攤子上各種各樣的牙齒都有,有些品相不錯,有些殘破不堪。她想着挑揀幾個品相好的狼牙,自己回去做一個狼牙手串。
攤主見安甯衣着華貴,身上披金戴銀,身邊還帶着侍女護衛知道是個大戶,不遺餘力的推薦着自己的貨物。安甯選了幾個狼牙,正打算給錢時旁邊傳來一聲輕笑:“我要是你,就不買這些東西。”
安甯扭頭,身旁站着一個高壯的青年。正是夕陽西落的時候,他抱臂站在那裡,擋住了下落的霞光,倒像是從他背後生出了刺目的光輝,讓人看不清他的臉龐。隻覺得他身材格外高大,肩寬且壯,充滿旺盛的生命力,隻是站在那裡,壓迫感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安甯站起身打量他,這才看清了他的臉。他五官十分深邃仿若雕刻一般,穿着甯國的裝束,一開口說的是地道的官話,不是從小在京城長大,沒有這麼正宗的味道。
安甯把玩着手裡的幾枚牙齒問他:“為什麼?”
“這不是狼牙,是犬牙。”他指了指一旁的攤子,“這上面也有好東西,隻是你選的不對。”
安甯往旁邊讓了讓:“你替我選。”
他也不客氣,彎腰挑挑揀揀選出了幾枚牙齒,老闆道:“要是這幾顆,可就不是方才的價錢了,要加錢。”
“加就是。”安甯大氣的揮了揮手,吩咐一旁的沉香,“給錢。”
安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你從京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