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雖然不知道淩芷在做什麼藥,但她想做,他便盤腿坐在一邊石凳上,等她做完。
東邊晨光熹微,淩芷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炮制好的藥丸放進随身攜帶的黑色藥瓶裡,轉身就往醫館後院跑。
剛到後院,她就看見鎮懷一身勁裝從他的屋裡出來。
“懷哥哥!”
淩芷大喊了一聲跑過去,喘了一口氣,把手裡的藥遞給他。
鎮懷蹙眉,垂眸看着淩芷:“這是什麼?”
淩芷大大地吸了一口氣,道:“我給你做調理身上傷的藥丸。”
鎮懷不言。
淩芷又道:“這藥跟一般的藥不同,我在裡面放了神醫谷獨有的秘藥。”
鎮懷側目:“我不需要。”
淩芷看他嘴硬,忽然伸手去捏他的手腕。
鎮懷疼得龇牙咧嘴,連忙避開淩芷的手:“你!”鎮懷想了半天才從嘴裡蹦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懷哥哥,你手腕上的淤青要及時化開才行。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會傷及肌理。”淩芷認真道,“你們練劍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手腕了,無論是挽劍花,還是用力,都需要用到手腕。”
說着淩芷又從身上的小布袋裡,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連着手裡的黑色藥瓶一起塞給鎮懷:“我哥哥每次回暮雲峰都要跟爹爹過招,哥哥每次都被爹爹打得渾身淤青。可哥哥從來沒怪過爹爹。哥哥說,爹爹是怕他技不如人死在外面,随意才對他那麼嚴苛。這白瓶是我随身帶着給哥哥塗抹淤青用的藥膏,這黑瓶是我專門調制的内服活血化瘀的藥。這白瓶的藥膏一日三次抹,黑瓶的藥丸一日吃一次即可。”
淩芷剛說完,軍營校場就響起了起床号。
鎮懷下意識地轉身就往校場跑。
跑了一段,他回頭看淩芷揉着眼睛打着哈欠。
鎮懷垂眸看了一眼手裡兩個藥瓶,想着方才淩芷說的話。
淩芷的哥哥淩信,其實是他們将門小一輩仰望的對象。
十二歲就在東陵武試中擊敗了各路高手,成了東陵最年輕的武狀元。
雖然鎮懷在陵中,可他早就聽說淩信在沁春城用手中的缥缈劍與馳騁沙場十多年衛昭的追魂刀幾乎打了個平手。
這樣一個武學天才回了家,也還要接受父親嚴苛的訓練。
怕他死在外面……
鎮懷嗤笑一聲,他的父親又何嘗不是怕他日後上了戰場,死在外面呢?
所以他現在才應該每天都去校場訓練,而不是在這裡跟着一個小丫頭亂跑啊!
鎮懷死死捏住手中藥瓶。
怒氣沖沖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看着手中的藥瓶好久。
他似乎忘了。
淩信不僅武學造詣極高,還有一手醫術。
一個人怎麼有時間既學醫又練劍呢?
那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把兩邊都兼顧了?
鎮懷忽然睜大雙眼……
原來……
爹爹是這個意思?
爹爹是故意不讓他去校場,卻每日都要檢查他的訓練。
爹爹也想他跟淩信一樣,無論做什麼,都能自律,把兩邊的事都做好。
這麼說來,他錯怪淩芷了。
爹爹如果誠心想要逼他自律,無論淩芷來不來軍營,他都會被派出去做其他的事。
鎮懷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對淩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心裡頓時有了愧疚。那小丫頭不僅不記仇,還知道他手腕處有淤青,專門給他送了活血化瘀的藥來。
方才看她眼下有淤青,哈欠連天,難不成這藥是她一宿沒睡,做出來的?
鎮懷暗暗啧了一聲,當即想給自己一巴掌。
自己一個大男人心思還沒一個小姑娘敞亮。
一個時辰後鎮懷從校場上回來,直奔淩芷所在的院子。
衛昭在門口守着,看見鎮懷來,會心一笑,道:“淩姑娘才睡下,恐怕要幾個時辰才能起。”
鎮懷耳鬓微紅,輕聲道:“之前是我心思狹隘,錯怪淩姑娘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想當面給淩姑娘道個歉。”
衛昭輕笑:“淩姑娘心地純良,肯定不會跟你計較這事的。倒是衛某有一事相求,還請鎮小将軍借一步說話。”
鎮懷連忙道:“衛将軍可不敢如此稱呼我……我還沒上過戰場,沒有軍功,隻是爹爹的一個馬前卒而已。”
衛昭道:“我也是從馬前卒做起,鎮小将軍未來可期。”
鎮懷都被衛昭說得不好意思了,連連撓着頭發,紅着臉道:“衛将軍,别再跟我客套了,你有什麼事找我直說便是。”
衛昭看了一眼這院子裡到處都是制藥的醫師,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細說。”
鎮懷一臉疑惑,跟着衛昭往後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