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說,要是荔枝姐相信我的話,就不要拴馬啦。”梨花認真地說道,“我們的馬兒都是很有靈性的,斷不會随意逃走。你把它們拴起來,就不能随時看着它們了。畢竟,這天然浴場附近,是沒有樹木之類可以拴馬的地方的嘛。”
“我知道了。”黎芝點點頭,說道,“那麼,就把馬帶到我們面前,任其休息吧。我想它們也不像會随便逃跑的樣子。”
而且,仔細想想,自己家裡的馬兒隻是吹哨就能呼喚回來,那就算跑掉也能很快找回來吧。
拴馬的話,反而是對它們太過于不信任了呢。
再說了,身上裝有馬具的“菊花青”暫且不論;“金子”身上可是連馬具也沒有安裝,就算想拴馬,也根本做不到吧。
由于在“食堂”與“草屋民宿”那裡,下馬後總有其他人幫忙照顧“金子”的關系……
所以,黎芝居然忽略了“金子”無法被拴上,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真有些犯傻。
(梨花有沒有發現我的犯傻呢?她大概把我之前的傻話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吧……)
想到這裡,黎芝有些難堪。幸好,這種難堪本來也沒有被梨花發現。
那兩匹馬兒确實很乖巧。
之前在稍遠處下馬的時候,本來就沒有拴馬,它們也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
黎芝與梨花再度從馬上下來的時候,隻是拍了拍它們的頭和脖子,它們就大概明白黎芝要把它們帶去哪裡。
那是溫泉河附近的一處、比較茂盛地草地。
雖然不清楚那裡青草的質量與味道如何,但隻是帶到茂盛的草地上,就讓黎芝有一種“在這裡不算是虧待它們”的錯覺了。
“那麼,我們能來洗澡嗎?”梨花開心地說道,“現在已經沒什麼事情了吧。”
“嗯……謝謝。”黎芝說道,“當然,現在就來洗澡吧。”
看着這條河時,黎芝感覺自己真是心情複雜、百感交集。
這次洗澡,對黎芝來說遠不是一次簡單的清潔身體的經曆。
而是在疲憊、麻木,乃至放棄體面一段時間之後,第一次讓黎芝找回了“正常”的感覺的行為。
說得誇張一些的話,這一次洗澡,對黎芝來說,感覺就像在進行某種“儀式”一樣。
逐漸從“非日常”回歸到“日常”之後,這次洗澡也仿佛有如同“裡程碑”一般明确的意義。
能夠獲得洗澡的自由,實在是讓黎芝的心情安定了太多。
她可以選擇不洗,但不能連洗的條件也沒有。出現後者的話,人的心靈和尊嚴是有可能受損的。
還在說話間,梨花就随意地脫了衣服,走到了河裡。
“怎麼了,荔枝姐為什麼不動啦?”梨花疑惑地問道,“你不是非常期待洗澡嗎?難道現在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是‘非常期待洗澡’這樣沒錯……”黎芝十分腼腆地說道,“但是……我還從來沒試過在露天狀态下洗澡,感覺好奇怪啊。”
(明明清楚沒有任何外人在看自己,但想到是處于露天狀态下,就不由得拘謹起來了……)
這樣的心态到底是為什麼呢?連黎芝自己也無法理解。
“這并不奇怪!”梨花說道,“露天洗澡是很普通的啊。即使沒有‘溫泉’或是‘溫泉河’,很多人也會在冷水的河裡洗澡的呀。在家裡洗澡的話,你不覺得太奢侈了嗎?首先要燒很多水,浪費的燃料暫且不說,洗澡之後,桶裡或盆裡剩下的那些水,還要依靠人手一盆盆舀出去,麻煩死了。直接在‘流水’裡洗澡多好啊,又幹淨又省事兒。”
“這個……”黎芝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接梨花的話了。
實際上,黎芝在聽的時候,居然很有些狼狽、無地自容的感覺。
畢竟,她洗澡都是有仆人伺候的,自己本不必動手。
對于梨花所能思索、談論到的那種真實的細節,靠黎芝自己恐怕是意識不到的。
黎家雖然在金錢方面對黎芝比較苛刻,但若是在飲食起居方面,卻是不曾短少過什麼。
所以,黎芝對梨花所說的話,一時也實在沒有什麼共情之感,隻覺得有些茫然。
當然,不懂平民的煩惱,這并不是黎芝引以為傲的特性。
與那驕傲感相反,她覺得不事生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自己如同廢物。
閑聊中提及這種證明自己無能的話題,黎芝也很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在這個家長大的話,一定會比現在能幹、甚至聰敏得多吧。
(那些都暫且不提,在河裡洗澡好沒有安全感啊……)
黎芝走了一會兒神,又重新開始面對起最初的煩惱來。
“沒事的。”梨花似乎看出了黎芝的羞恥感,很随意地說道,“沒人看你啦。這裡又沒有别人。”
“你不是會看嘛……”黎芝窘迫地說道,“而且,真的能确定不會有别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