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覺得我配得上你的稱贊。”黎芝依然腼腆地說道，“但是，我覺得，這大概是因為，我是以我希望的姐姐形象來對待你的吧。我小的時候，就希望有一個完美的姐姐能疼愛我。可是，我雖然有好幾個表姐、堂姐，她們卻都不像我希望的那樣對待我。所以，我不喜歡也不讨厭她們。但無論如何，我做的事情，就是成為一個我小時候希望有的姐姐形象。盡管我自己永遠也不會有好姐姐了，但我希望能成為你的好姐姐。你明白了嗎？”

梨花呆呆地看着黎芝，一句話也沒有說。

看到梨花的表情，黎芝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越想越覺得尴尬，就轉過了臉。

而轉臉這個決定，令黎芝十分後悔。

黎芝轉過臉的時候，感覺自己背後的視覺盲區，有了某種異變。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快又轉了回去。

結果，她看到梨花的眼睛水淋淋的，有些發紅，眼淚流了下來。

“你這是怎麼了呢！”黎芝很焦慮，不由得大叫了起來，她問道，“我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讓你傷心難過的事情嗎？你為什麼會哭呢？”

“我……”梨花無聲地落淚，隻是偶爾有些抽噎的感覺，但總的來說，她哭起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隻有說話的聲音。

“啊……你要是回答不了，就可以先不回答的。”黎芝尴尬地說道。

黎芝将手伸進了衣服的内側。

那裡有一些隐秘的口袋。黎芝通常用它們來裝特别值錢的、或是非常幹淨、脆弱、需要保護的東西。

在那裡，黎芝摸到了一塊亞麻布，把它拿了出來。

這塊亞麻布隻有一尺見方，四周都鎖了邊。

上面沒有花紋，能看到的僅僅是亞麻布本身的色澤。

這是一種質感略硬而結實清爽的進口布料。由于價格昂貴，暫時隻适合做内衣褲和手帕，黎芝的這塊就是手帕。

黎芝小心翼翼地把亞麻布打開。從折褶的正中央，她找到了一塊最幹淨的位置。

（但在這個角度，我沒法幫梨花擦眼淚……）

黎芝想到這裡的時候，無意識地做出了某個腿部動作。

不知怎麼回事，黎芝隻是用腿夾了一下馬腹部而已，金子竟然就領悟了她的意思，帶黎芝來到了梨花的正面。

黎芝用那塊最幹淨的位置，幫梨花擦了擦眼淚。

“别哭啦。”黎芝說道，“眼睛會哭壞的。雖然人生中有很多悲傷的事情，但并不一定隻能用哭泣來排解。”

“謝謝荔枝姐。”梨花漸漸不哭了，她說道，“我其實，不是在悲傷，而是覺得很感動。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世界上居然有荔枝姐這麼美好的存在。”

“那是你對‘美好的存在’要求太低啦。”黎芝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那隻能說明，你本人也是十分美好。比我好多了。因為，如果是我的話，我就不會覺得我這樣的人，有多美好。”

“但荔枝姐的确是美好的。”梨花說道，“明明是荔枝姐沒有得到過的東西，你卻沒有忌妒地認為沒有人可以去得到它。你反而把這種東西去擴大，你希望别人能得到你沒有得到的東西，你是多麼溫柔善良啊……”

“不……我覺得我很普通的。”黎芝的臉火熱了起來，她說道，“你不要再說這個了，我不但不習慣被表揚，而且尤其害怕被表揚我不存在的東西。你這麼說話，我很難堪啊……你可能覺得你說的是實話，但是，對我來說，那并不是實話，而是虛假的事情……”

“荔枝姐！”梨花輕輕喘息了一會兒，又說道，“為什麼說‘雖然人生中有很多悲傷的事情，但并不一定隻能用哭泣來排解’呢？除了哭泣，難道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處理悲傷嗎？隻是為了不哭泣就不哭泣，這樣的人豈不是太過于麻木了嗎？啊……我不是在說荔枝姐，我并不認為荔枝姐是麻木的，我隻是說荔枝姐的這個提議，讓我感到困惑，我不明白人要怎麼不麻木卻也不哭泣呢？”

“悲傷是一種可以被升華的感情。”黎芝說道，“你還可以把它升華為‘幽默’。‘幽默’是西洋的語言音譯，意思是‘良好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