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才對着梁省的女人嘴上沒松過,心裡卻很清楚她們的路數,但當他對着眼前的人時,不管他怎麼打量,都打量不出眼前這個怪異女孩的來路。
但沒關系。
沒關系。
陳志才感受着腰間傳來的涼意,嗅聞着撲鼻的肉香,隻覺得季朝映臉上的笑容都不再那麼讓人驚悚。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
回憶自己當初将炖肉的主人一擊斃命的雄姿。
那是有點斑秃的後腦勺、有些彎駝的厚實肩膀,當炖肉還沒有被拆分成肉塊、炖煮出濃郁香氣的時候,他是個一米八幾、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陳志才已經記不清自己當初在想什麼了,隻記得對方臉上仿佛隻剩下了一張嘴,不斷地張開、閉合,再張開、再閉合。
張張合合間,吐出的字眼就沒有離開過一個字——錢。
他是真的沒錢啊。
他都給那賤人跪下了。
但這賤貨居然連十幾年的兄弟情誼都不要,還在一直逼、一直逼……
一直逼到他的腦子裡嗡嗡地響,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隻看見那賤貨的腦花子流得滿地都是了。
這些一直糾纏着他,像是噩夢一樣,一直粘着他不放的景象,在此刻主動去回憶時……那些恐懼,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能留在陳志才腦子裡的,隻有那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形,還有那殘留在對方臉上的,絕望、恐懼……以及,不可置信。
陳志才一邊回想,一邊拉開了椅子,然後,他坐了下來。
坐到了季朝映對面。
女孩依舊帶着她那面具似的,幾乎不會變化的溫柔笑臉,她捏着勺子,攪動着濃稠的湯汁,甚至湊近了,認真地嗅聞炖湯中傳來的氣味。
然後,她故技重施。
她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遺憾的歎息。
她說:“肉是難得的好肉,這肉多緊實,怎麼做成這樣了呢?”
她說:“您是第一次做嗎?看起來不太熟練呀,可太浪費了。”
她說:“這肉是這隻雞的嗎?我知道一個炖肉方子,您要嗎?”
她說:“哎……”
她擡起眼,驚訝地問:“您怎麼了,怎麼……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