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呢……厭收緊手臂,将懷裡的人抱得更緊。
他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這麼快就要失去了嗎?
厭并不後悔哄着小七跟他“血命相連”,即便知道人活不了多久。這種秘術在九黎的意義幾乎等同于成親,甚至比成親還更有效力——因為這是要兩個人血相融、命相連,成為彼此在世間最親密的人,是神聖而又莊重的契約。
他心裡恨意積重,原本對華也庭隻能算無感,現在卻變成厭煩,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隻要一想起不痛快,就要去找華也庭的不痛快。這段時間忙着為出兵做準備,他就讓人替自己去給華也庭添堵。
至于小七,厭不動聲色将人留在了崇雲宮。真是笑話,現在都已經是他的人了,自然要跟他呆在一起,哪還有放回那個廢物身邊的道理。
戚明漆并不知道厭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他其實都沒意識到自己被“扣”在崇雲宮,完全沒想起要回冬信館。因為他是個投入做事後,幾乎會忽略掉周圍大部分事情的人,最近他晚上忙着拿透鏡觀察夜空,白天就給月言公主的密宮設計星圖。
當華也庭差人找來時,戚明漆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幾天沒回冬信館了。
他有些惶恐,猜測男神該不會是生氣了。
碰巧冬信館的人來的時候,厭在密教的宮殿中,詢問長老們有關“血命相連”的事情。
他的舌頭稍微好了點,勉強能正常說話,但一開始還是問得比較含糊,問這個儀式成了之後,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厭對于“血命相連”秘術的了解,其實并不比戚明漆多很多,就知道會讓兩人命運相關相連。畢竟在這之前,他跟别人又沒有做過這個儀式,再多的,真要有什麼副作用,他也不清楚。
大長老微微笑着,反問:“哦?殿下,有什麼副作用?”
厭沉吟片刻:“比如說……他有沒有可能喜歡上我?”
周圍響起低低的笑聲,長老們的臉都藏在獸形面具下,分辨不出來聲音從哪個方向傳來。
大長老又問:“殿下具體遇到了什麼事情?”
厭沉默不語,盯着前方某處好一會兒,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
最近戚明漆被他留在崇雲宮,安排在遊阙樓的六層房間住下,他還是照常獨自睡在七層。
三天前的夜裡,厭忽然被樓梯間動靜驚醒。他常年習武,又帶兵作戰,習慣在睡覺時也保持戒備,隻要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立即醒過來。
醒了以後,準備出門看看發生何事,剛下了一層台階,就看見戚明漆搖搖晃晃地走上來,然後——撲進他懷裡。
厭懷疑自己沒醒,還在做夢。他掐了自己一下,發現做夢的不是自己,而好像是懷裡的小啞巴。
小啞巴眼睛都沒完全睜開,眼神朦胧地在他懷裡蹭來蹭去,話也不會說,隻知道埋在他胸口處又是蹭又是吸的,仿佛把他當什麼抱枕。
厭擔心突然叫醒他會把人吓着,隻将他抱回床上。可小啞巴還用力攥着他胸前衣服,厭隻能靠在床邊睡了大半夜,臨到天快亮時才離開去軍營。
厭依然含含糊糊道:“好像比以前更黏我了。”
大長老聽懂他想表達什麼,笑了笑:“如果要說這方面,倒确實有一點情蠱的功效,不過效果也那麼特别強烈。”
厭似乎有點愕然:“情蠱?”
大長老點點頭:“簡單來說,若二人兩情相悅,它能發揮的功效,說不定比情藥更烈。”
厭:“……”
他露出有些頭痛的神色,掐了掐眉間,好像在下定什麼決心似的:“不,我不想要這樣的……”
他确實希望能有一個可以接受他的人,但他沒想過要借用外力,強迫某個人必須喜歡他、愛上他。因為在厭看來,那樣的羁絆和感情,隻是水中月、鏡中花,是虛假的。
如果他真的想要,早就可以這麼做了,他隻是覺得沒有任何意義,夢境遲早會破滅的。況且,那種輕松得來的東西,并不會讓他感到歡愉,他的骨子裡仍然是一個嗜血好鬥的人,征服和占有,才是他渴望的。
大長老看着厭糾結的模樣,又笑了:“殿下,我剛說過,效果不會特别強烈。”
厭放下手:“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需得建立在‘有情’的前提下。”大長老道,“要知道,将一變成二,變成三,變成天地萬物,并沒有那麼難,難的是最開始的‘一’,該要如何出現?原本不存在之物,不管加注多麼強大的外力,終是水中撈月,一場空,就算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秘術師,也沒可能叫‘零’變成‘一’,但若要是有了‘一’,也就意味着有了無限的可能。”
厭的心髒驟然加快了跳動。
他并非愚鈍之人,大長老都解釋得這麼清楚了,怎麼可能不懂?
這也就是說……小啞巴并非對他完全無情,所以才會在秘術的驅使下,更加遵從本能地想接近他。
大長老又道:“若是完全無情,他于殿下來說,也隻是個與你分擔全部命運的人罷了。”
回崇雲宮的一路上,厭都有點恍惚。
他想回去抓着小啞巴逼問,是不是真的,可又擔心會出反效果,讓小啞巴察覺到“血命相連”之術具有副作用,磨滅了那一點他想小心翼翼養着的情。
厭沒想好到底要做什麼,或者說什麼,隻是比以前又更要期待見到他的小啞巴。
結果剛一走到崇雲宮外,就看見戚明漆手裡抱着一堆東西,似乎想離開,但被黎裡擋住去路,兩人正在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