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年咬牙切齒:“您奶奶恁惡心人,咋就不死咧?”
“年年,不敢胡說孩兒。”高水英拍了年年一下,又轉向劉保國,“别哭了孩兒,老師知了,今兒繳糞少不怨你,你天天恁早就起來拾糞,是個愛勞動的好孩兒,回去上課吧孩兒,一會兒我去找校長,跟他說你不是落後分子,不是寄生蟲,中不中?”
劉保國忍不住,還是呼哧呼哧地哭:“啊嗚……我不想回去……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回俺家……不,不是,我也不想回家……嗚嗚啊……我回去俺奶奶還得厥我,她還會叫俺伯打我……”
高水英的眼眶有點紅,她歎了口氣,給劉保國擦臉:“孩兒,唉……”
祁年年瞪着西邊,也就是劉保國家的方向看了一會兒,說:“保國,你要是不上學,就得天天擱家看您兄弟,您奶奶恁孬孫,她肯定一會兒也不會叫你美;擱學校,高老師不好嚷咱,校長雖然也是個孬孫,他又不教咱,不會天天嚷咱,你還能天天跟俺幾個耍。”
王保山也說:“就是,你要是不上學,天天都得跟您奶奶擱一堆,那不給你惡心死?”
劉保國大哭着說:“可是,全校今兒都看見我擱台子上挨批、鬥了……我不想來學了……”
幾個人看着劉保國,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了,高水英比幾個孩子還難受,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祁年年一直看着劉保國,越看越憋氣,最後終于忍不住了,用力推了劉保國一把,硬邦邦地說:“别哭了,人都丢了了,哭有球用?”
劉保國被吓得一下就憋住了,木愣愣地看着他。
祁年年還是硬邦邦的口氣:“你又不是真的寄生蟲落後分子,是你拾的糞叫您奶奶昧了,不拾糞還想掙工分,寄生蟲落後分子是您奶奶。
我要是你,一會兒放學啥都不幹,先找您奶奶,跟她說,下星期她要是敢再給我拾的糞往豬圈裡倒叫我擱學校丢人,我就給糞重挖出來bia她臉上。
您奶奶就是個老孬孫,死也不會變成好人了,你要是不降住她,以後就老老實實等着叫她欺負死吧。”
王保山、高永春同時點頭:“就是,您奶奶死也不會變成好人了,你不欺負住她,就得叫她一直欺負,一直丢人。”
劉保國看看年年,又看看高水英,無助地說:“我要是厥俺奶奶,俺伯保準會打死我。”
劉老三是個很奇怪的人,他并不完全愚孝,柴小醜在他面前不知道扇了多少次陰火,他一次都沒打過張寶蓮,甚至除了農村男人普遍的不雅口頭禅,他都沒有罵過張寶蓮,可柴小醜轟着他打孩子時,他從來沒讓柴小醜失望過。
但他平時對孩子又不壞,大部分時間都很好說話,
祁年年說:“不用他打,你收拾完您奶奶,直接把菜刀給他,讓他有本事殺了你,他要是不敢,就叫他管住您奶奶,以後不準倒你拾的糞,管不住,你就繼續收拾您奶奶。”
“年年,孩兒,你,你這主意……”高水英無奈地看着祁年年,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娘家長輩脾氣都比較好,她沒有被家裡人坑過,看着劉保國今天的樣子她着實心疼,替保國不平,可祁年年這主意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祁年年說:“他奶奶那種膈應人,你老好說話不中。”
高水英歎氣,摸了把保國的頭:“不管咋說,學不能不上,這樣吧,一會兒放學,我跟你回去,跟您伯說說。”
劉保國低着頭,讷讷地“嗯”了一聲。
他知道年年和保山他們說的對,他要是不上學,就得回家天天看孩子,天天對着他奶奶,那樣的日子,想想他都害怕。
放學的時候,高水英真的跟着保國去了劉家。
祁年年回到家,把保國的事跟田素秋學。
聽完年年對和保國一起挨批的兩個女孩子的描述,她說:“董保祿一直都這樣,看人下菜碟,保國家一群男人,一群窩囊廢,沒一個有作氣的。
那倆妞那樣,一看就是家裡一個執事的都沒,他可不就敢叫到台子上作賤嘛。”
祁年年停了片刻,繼續說。
田素秋聽到最後,笑笑:“誰來都沒用,柴小醜是個禍事精,劉老三看着清楚,實際上是個沒一點主心骨的牆頭草、糊塗蛋,您高老師一走,還是他媽一鬧他就一跳,不信你看,下星期保國拾的糞還保不住。”
祁年年覺得很糟心。
不過,沒等看到保國的糞是什麼命運,第二天到學校,他就先聽說了張春鳳、張蘭鳳退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