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弄自然發覺了,眼眸半眯:“怎麼,還想讓本王把你抱上來睡?想得美。”
回應他的是鐘宴笙綿長的呼吸聲。
蕭弄絲毫不覺得跟一個睡着了的人說話有什麼問題,垂眸瞅着鐘宴笙細細擰着的眉心,半晌,一伸手,把人撈了上來。
鐘宴笙軟綿綿的,被撈上來也毫無察覺。
隻是羅漢榻就這麼點大,容納蕭弄一個人都很勉強了,鐘宴笙身形再單薄瘦弱,也是個四肢纖長的少年人,蕭弄不得不靠牆側躺着,拉開了點距離。
少年身上那股沁心的濕潤香氣在榻上愈發濃郁,像某種蘭花,帶着絲甜,無聲鑽入鼻腔,讓人身心舒緩。
蕭弄嗅着這股氣息,支肘托着腦袋,慢慢合上眼。
意識随着那縷幽微的香氣,即将進入沉眠之際,下颌上突然蹭上個毛茸茸的東西,下一刻,溫熱芬芳的吐息噴灑在脖頸上。
蕭弄渾身肌肉緊繃起來,幾乎是立刻就睜開了眼,眼底帶着濃濃的殺氣,一低頭——
鐘宴笙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滾了過來,腦袋蹭着他下颌,溫熱的呼吸正正好噴灑在他咽喉上。
這種緻命的危險位置被人湊近,瞬間就踩到了蕭弄的線。
蕭弄面無表情地一伸手,就要揪着鐘宴笙的頭發将他丢下去。
可手剛碰到那頭柔軟的黑發,鐘宴笙就又無知無覺地往他身邊湊了湊,靠得這麼近,蕭弄才發現,那張适才還睡得紅潤的小臉隐隐泛白,紅潤的唇瓣也失去血色,單薄的身子在輕輕發着抖。
蕭弄動作一頓,緩緩皺起眉,确定了鐘宴笙的确還在睡夢之中,單手打了個響指。
今日輪到展戎當值,聽到聲音,立刻推門而入:“主子,可是有什麼……”
看清榻上倆人的姿勢,展戎差點咬到舌頭,冷酷的臉色險些沒繃住:“……吩咐?”
蕭弄沒什麼表情,指了指整個人幾乎快嵌進他懷裡的少年:“他怎麼了,毒發了?”
展戎一愣,湊到榻邊,仔細觀察了會兒鐘宴笙,遲疑着開口:“主子,據屬下觀察,小公子臉色發白,身子顫抖,還試圖往您身上湊,應當是……”
蕭弄不耐:“說。”
展戎不敢再廢話,飛快道:“冷的。”
“……”
展戎說完,見蕭弄臉色不對,憋着笑眼觀鼻鼻觀心,自動滾出門。
漠北苦寒,不比京城條件優渥,征戰在外,軍需條件差的時候,經常地為席天為被,沒有被子不算事兒。
何況四月的京城也逐漸暖和起來了,蕭弄身上餘毒未清,作為半個病人,睡個午覺,不蓋被子也沒覺着冷。
但他沒想到鐘宴笙不行,睡着睡着感覺冷,循着暖源就湊了過來。
懷裡的少年身子單薄而柔韌,暖烘烘的,沾着滿身的芬芳。
像那隻大膽飛到他掌心的小山雀,柔軟又脆弱,手指一握,便能輕易掐斷喉嚨。
蕭弄不知道怎麼,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磨了磨牙:“本王還以為你是開了竅了投懷送抱呢。”
結果是冷的。
明明就是受人指使來勾引他的,結果成天不做正事,隻會跟在他屁股後面喊哥哥。
被牆硌到就是一大片淤青,塗藥都小心翼翼不敢下手,睡個午覺不蓋被子居然還能冷到。
嬌氣得令人發指。
行伍中人,最讨厭這種嬌嬌氣氣的人了。
慣的他,堅決不給被子。
蕭弄垂眸思畢,手落到鐘宴笙背後,察覺到這小雀兒似乎想挪開,理直氣壯地将他往懷裡又攏了下,嗅着那股愈發濃郁的氣息,舒心地閉上了眼。
鐘宴笙睡得還是不太安穩。
他睡夢中身子越來越冷,好不容易靠近了唯一的暖源,待了一會兒,察覺到那個東西不是很暖和,反而像在汲取他身上的熱度,委屈地想離開那個東西,把自己蜷成一團保暖,結果那東西就像八爪魚一樣,将他緊緊纏住了。
他掙動了好幾下,也沒能掙開,隻能放棄掙紮。
好在依靠在一起片刻後,那個東西也漸漸暖和了起來,和他共享起暖意。
鐘宴笙擰着的眉心微微松開,安心地沉入了夢鄉。
鐘宴笙入夢的時候,正在青樓裡厮混的孟棋平也收到了小厮帶來的回信。
聽聞鐘宴笙是假世子後,最耐不住的當屬孟棋平。
上次在九香樓裡,他嘴上沒把關,被人提醒,顧忌着鐘宴笙的身份,才沒做什麼。
回來後又惦記了好久,後院裡那些看着都覺得沒滋沒味了,嬌媚的娈寵作出再天真無辜的姿态,也不如人家一個眼神幹淨純然。
偏偏一個侯府的小世子,又确實不能亂動。
沒想到瞌睡剛來,上天就給他遞了枕頭,傳出鐘宴笙是假世子的消息。
他等了好幾日,從家裡長輩的閑言碎語裡,差不多摸清了這個傳言的真假,登時興奮得氣血上湧,立刻差人去送了邀約信。
結果鐘宴笙此前拒絕了他好幾次邀約就算了,這次竟又不知好歹地托病拒絕了!
“嘭”的一聲,本來還蕩漾着歡聲笑語的包房中猛然死寂。孟棋平把懷裡的人推到地上,一腳踹上送信的小厮心窩:“廢物!”
小厮被當心一踹,眼前發黑,卻不敢吭一聲,埋着臉磕頭求饒。
孟棋平直感覺自己被下了面子,羞惱不已,邊踹邊罵:“那小婊子憑什麼敢回絕我?他算什麼東西!”
小厮苦着臉,眼前不斷發黑,差點喘不過氣的時候,方才被推到一邊的娈童笑吟吟地靠過來,跪在旁邊為他捶着腿,語氣嬌嬌柔柔的:“三爺又是在為誰煩心了?奴有個辦法,三爺可要試試?”
孟棋平睨他一眼:“你能有什麼辦法?”
娈童抿嘴一笑,起身湊到他耳邊,低低了耳語一陣,孟棋平的臉色果然逐漸轉晴,大笑着将他往懷裡一摟,又瞥了眼趴在地上發抖的小厮:“起來,别裝得要死要活的,再給我寫個信,我就不信那小婊子這次還會回絕。”
說着又掐了把懷裡美人的腰,勾着他的下巴:“你那藥當真那麼有用?”
“三爺還不信奴麼?”
“那就要你先來試試這藥怎麼樣了……”
孟棋平跟懷裡的美人調笑着,哼起小曲,心頭快意輕松。
金尊玉貴的出身,父母兄長的溺愛,他向來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被老天眷顧。
這不?心心念念的那塊肉,馬上就能吃進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