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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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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真少爺的第一次見面過于出乎意料,鐘宴笙心事重重的,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叽叽喳喳,悶着頭跟黑衣人離開了長柳别院。

剛跨出門檻,身後的大門就“嘭”地一聲合上了,堪稱利落冷酷。

這人應該是向着真少爺,看不慣他吧。

鐘宴笙從來都很惹人喜愛,頭一次受這種冷遇,難免小郁悶,但也隻能接受。

誰叫他占着人家位置,受了十幾年好處呢。

這會兒的天色不複之前晴朗,遠處湖面上的風吹拂來,潮乎乎冷冰冰的,像是快下雨了,被風一吹,脖子上的刺痛感就更明顯了。

鐘宴笙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低頭一看,瑩白的指尖沾上了點點血迹,格外惹眼,頓感頭暈。

是落到花叢時刮到的,還是被劍劃傷的?

這傷口沒發現還好,一發現存在感就加強,疼得厲害,鐘宴笙嘶了聲,捂着脖子慌亂爬上馬車,翻出面銅鏡。

對着鏡子看了半天,鐘宴笙咬咬唇,忍着疼将那一線血迹擦去,免得被人發現,解釋不清。

好在傷口細細的,隻破了皮,擦了血就看不出了。

才擦好,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是雲成回來了。

見馬車簾子飄蕩着,雲成掀開往裡一瞅,看到完完整整的鐘宴笙,大大松了口氣:“您回來了啊少爺,我瞧着可能要下雨,趕緊就來了。”

鐘宴笙心虛地把帕子塞進袖中,若無其事:“嗯嗯。”

“夫人可能提前回府了,咱們得趕緊回去。”雲成解開栓馬的繩子,“少爺,您見着想見的人了嗎?”

鐘宴笙唔唔點頭:“見着了。”

就是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相當不一樣!

倆人的預判不錯,馬車剛離開長柳别院,便聽轟隆一聲,大雨傾盆而下,噼裡啪啦砸在馬車上,空氣裡浮動着一股清新的泥腥味。

倆人偷偷溜回府的時候,侯府内一切平靜,似乎沒人發現鐘宴笙跟雲成偷溜出去了。

估摸着侯夫人快到了,鐘宴笙在雲成的協助下,快速換了身新衣裳,把頭發重新梳過,又洗了把臉,忙活完了,往外張望:“是不是回來了?”

雲成出去打聽了下,回來搖頭:“夫人還沒回來。”

奇怪了,金福寺在山上,若是下了雨,山路就不好走了,侯夫人應當早早下山回來了才是。

鐘宴笙納悶不已,隔了會兒,讓雲成再去打聽打聽。

雲成跑了好幾趟,直到鐘宴笙一個人在院中用了晚飯,把補藥也喝了,夜色落幕,才傳來消息,說是侯夫人和侯爺回來了。

鐘宴笙擔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起身就奔去了主院,後頭的小厮趕緊撐傘跟上。

鐘宴笙來侯夫人的院子,向來是不必通傳的,也沒人會攔,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了主院,侍女将他引到了暖閣前,想進去通報。

鐘宴笙等不及,自己上前敲門,巴巴地喊:“娘,我可以進來嗎?”

隔了片刻,裡頭傳出淮安侯的聲音:“進來。”

鐘宴笙立刻推門而入,來不及見禮,先急着去看侯夫人的狀況。

淮安侯夫婦倆坐在暖炕上,似在閑聊,侯夫人倒是好好的,隻是神情有一絲掩不住的低落。

淮安侯的朝服還沒換下來,神色一如既往的嚴肅,目光落到鐘宴笙身上,微含責備:“才想叫你過來,你就來了。病剛好,就偷溜出去玩了?”

被發現了!

他和雲成都不在,确實容易被發現跑出去了。

鐘宴笙心裡一咯噔,長長的睫毛心虛地抖了幾下,眼神飄忽不定的,怕挨罵,偷偷擡眼瞟淮安侯。

那副心虛的小模樣着實可愛,侯夫人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掩唇笑起來。

淮安侯語氣嚴厲:“上哪兒去了?”

“就……在街上逛了逛嘛。”鐘宴笙靈光一閃,垂下雙睫,語氣落寞,“我一個人在家中待着無聊,離京十來年了,也沒什麼熟悉的朋友,若是……若是家中還有個年紀相仿的哥哥弟弟就好了。”

鐘宴笙生着張很有欺騙性的臉,大多數時候,沒人忍心對着這張漂亮的臉苛責什麼,何況是這麼委委屈屈地說話,語氣又軟綿綿的,像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可憐可愛得緊。

淮安侯和侯夫人同時靜了靜,對望一眼,一時沒人說話。

好半晌,侯夫人忍不住摸了把兒子毛茸茸的腦袋,溫柔地開了口:“迢兒想出去玩是可以的,但得多帶幾個人,京城不比姑蘇,娘怕你在外頭被人欺負,好不好?”

鐘宴笙乖巧點頭:“好。”

才怪。

多帶人就沒辦法溜去長柳别院了。

看他乖乖的樣子,淮安侯威嚴的臉色也不太能繃住了,握拳抵唇幹咳一聲:“好了,爹又不是要責問你,出去瘋玩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

先在淮安侯和侯夫人心裡種顆種子,讓他們知道自己一個人無聊,不抗拒出現什麼兄弟。

鐘宴笙悄悄彎了彎唇角,離開時刻意維持着落寞的神色,身軀單薄得像張紙,孤零零的一小隻,瞧着就叫人心疼。

侯夫人不由自主道:“要不,就讓……”

淮安侯沉默良久,搖搖頭:“不是我不想,而是現在的局勢,實在不适合。”

侯夫人眉宇間又多了幾分愁緒,輕輕歎了口氣,淮安侯撫了撫夫人的背,安慰:“夫人可借着拜佛的名義,多去他那邊走走。我們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再等一等。”

侯夫人眼眶發紅,抹抹眼角,終是點了點頭。

回到春蕪院的時候,外頭又下起了雨,春雷轟隆不斷。

鐘宴笙病剛好就跑出去一趟,累得不行,回屋就關窗上床睡覺,在響了半晚上的隐隐雷聲裡做了一晚上噩夢。

翌日還沒睜眼,就先感覺到渾身上下都在發疼,尤其是腹部,碰一下都疼得他倒嘶涼氣。

昨日大概還是摔傷了,隻是一時沒有察覺。

鐘宴笙渾身難受,又不敢叫大夫來看,在拔步床角落裡蜷成一小團,含着淚默默捱着。

雲成早早就起來了,聽到動靜,繞過屏風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沒看到人,朝着床裡側的小鼓包呼喚:“少爺醒了嗎?我叫廚房把早飯送來?對了,夫人今兒一早又去金福寺拜佛了,讓少爺自己用飯……”

鐘宴笙本來還咬着牙在忍疼,聞言一喜。

昨晚他還發愁,母親在家的話,該怎麼偷溜出去。

一時他的小腹也沒那麼疼了,從床上翻下來,赤腳披發踩在地毯上,眼睛亮亮的:“雲成,快快,我們去長柳别院!”

雲成傻了:“今兒還去啊?哎……少爺你先把襪子穿上!”

吃完早飯,鐘宴笙學聰明了點,把院子裡的人都支開,嚴肅吩咐他們自己要讀書,不準打擾,才帶着雲成做賊似的沿着小道出了侯府。

一回生二回熟,雲成很快蒙着面去租了馬車,看出鐘宴笙往後大概還要往外跑,這回将馬車長租了起來,回頭牽去客棧歇着便好。

今兒去長柳别院的路上清靜了許多,沒見着其他的馬車了。

鐘宴笙愈發确信,昨日那些頗為華貴的馬車,就是來京郊踏青遊玩的。

租來的馬車沒有自家的馬車寬松柔軟舒适,等到了别院外的竹林邊,鐘宴笙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散架了,嘶嘶抽着涼氣,慢騰騰地挪下馬車,有氣無力道:“你去玩兒吧,過兩三個時辰再來接我。”

雲成性子開朗,昨兒跑去跟人玩,已經結交玩伴了,應了聲得嘞,興沖沖地去找玩伴了。

同昨日來時一樣,長柳别院依舊靜得仿若一尊巨大的怪物,下了一夜的雨,遠處的湖面上飄蕩着朦胧霧氣,風涼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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