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對虛幻之物的追尋，總如霧裡看花，水中探月，可望而不可及。

若是姜書逸依舊隻存在于書頁上，在程雲薇的腦海中他也隻會是一抹殘影。

即便留下的痕迹再深刻，也隔着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可在這一刻，程雲薇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隻要伸出手，就能觸碰他。

她再也不用在幻想中苦苦勾勒他的輪廓，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那雙堪稱深情的眼眸，隻能容納她一人。

程雲薇不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感受，可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即便這份喜歡原本并不算深刻。

他君子端方，風度翩翩，容貌這樣好看，對她這般體貼，況且他們還有婚約在身。

那麼，她就算是愛他，也是無需太過遲疑的吧？

【我是誰，我在哪，我的心為什麼跳得這麼快？球球他别這麼看我了！】

“啊哈哈，那還不是你要隐藏身份我才那麼說的！”

程雲薇轉身的動作略顯刻意，她面上極力維持鎮定，手中的花燈卻在不停搖晃。

祈炤原本因姜書逸而起的一絲不悅頓時消散，輕笑道：“天色也晚了，我們還是趕路吧。”

程雲薇應了一聲，步子卻怎麼也快不起來，眼見祈炤走在前方并未注意她，才摸了摸發燙的雙頰。

冷靜下來後，程雲薇轉而打量起手裡的花燈，用手去逗弄金色小魚，誰知小魚竟一甩身體，隻将一條金燦燦的大尾巴對着她。

又将花燈轉至小魚正面，小魚瞥了她一眼後直接擺頭遊向另一邊。

程雲薇有些尴尬，想起店主說這條小魚有靈性，該不會是聽她說買貴了，小魚生氣了吧？

她将步伐放得更慢，離祈炤已有一段距離，這才輕聲哄起小魚，“哎呀，我錯了，你才不貴呢，一顆上品靈石太便宜了，應該要一百顆！”

這番話語效果立竿見影，小魚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歡快地轉了個圈，逗得程雲薇輕笑連連。

她趁熱打鐵，繼續哄道：“你最好看，最可愛，最漂亮了！”

小魚開心地抖了抖身子，搖晃起大大的尾巴，身姿上下搖曳，動作格外靈動。

一人一魚的逗趣還在持續，祈炤一手抵在唇邊。

修士的感官何其敏銳，他修行的功法亦能增強感知，後方的每個字眼都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買下那盞花燈時，祈炤并未多想，她實在太過單純，想法幾乎都寫在臉上，即便不聽她的心聲，也十分好猜。

祈炤鮮少和女子打交道，并不懂女兒家的微妙心思，隻知道她喜歡，那便買下送她。

至于他的那點不悅，也隻是對姜書逸的不爽而已，并不能代表什麼。

況且她叫他一聲哥哥，那麼給妹妹買一盞算不得昂貴的花燈，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祈炤的心思突然有些亂，竟未能第一時間發覺四周的氣氛變得詭異。

街道上的人群逐漸朝着左右分開，讓出中間一條寬闊道路。

祈炤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側頭看去，隻見身側少女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眸映照出了他的影子。

他略有些恍惚，任她将自己拉至街道一旁。

明顯前方有事發生，祈炤神念一動便知情況如何，卻向程雲薇問道：“你知道發生了何事？”

“不知道啊！”程雲薇回答得理直氣壯，已經把花燈放進了儲物袋，“可是大家都往旁邊走，我們還留在中間豈不是很顯眼！”

祈炤唇角輕微勾起，“那你倒是……很機靈。”

“那當然！”程雲薇驕傲地仰起小臉，随即正色道：“不過說正經的，我猜應該是城裡的大人物出行吧？”

祈炤搖了搖頭，解釋道：“前方有個修士散發金丹威壓，而且看氣息，應該是陰魔宗的，這個宗門的修士性情殘暴，功法詭異，因此衆人才會避讓。”

聽到這個宗門的名稱，程雲薇下意識道：“這不就是邪修嗎？”

祈炤語氣平淡，“确實如此，陰魔宗也算邪修中的大型宗門了，但修仙界早就不以正邪作為區分了，隻要能提升實力，邪修又如何呢？”

他眼神中突然有些落寞，“可什麼是正，什麼是邪呢？”

程雲薇沒想到話題突然涉及到了哲學領域，但還是認真思考着，“可能……對大多數人好的是正，對大多數人壞的是邪？”

祈炤輕輕一笑，不置可否，“也許吧。”

“哎呀，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我隻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程雲薇突然展顔一笑，眼神卻格外認真，“但如果你想伸張正義，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人群突然輕微地騷動起來，祈炤轉向前方，一股邪惡的氣息已然開始彌漫。

祈炤沒有看程雲薇，她隻當他是在戒備即将出現的邪修。

可他很清楚，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竟是有些害怕聽見她的心聲。

一個僞裝君子的小人，他哪裡配伸張什麼正義？

此時大地輕輕震顫，衆人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兩米多高的壯漢。

此人面容兇神惡煞，身材壯碩魁梧，還纏繞着巨大鎖鍊，倒像是個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