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魂飄去了更遠的地方,很遠很遠,遠到那時傅玲燕還沒有離開傅家。
有别于府中的下人和大夫人她們,傅玲燕的不同,在傅靜娴眼中出現的更早,也更驚豔。
因而再次見到她,沒有那麼意外,連想象她會吹笛子也變得順理成章。
回憶中牆頭提花燈的女孩身影、和當時窗外白衫藍裙的傅玲燕重合,又被渺渺笛音拉着,消融在了夜色中。
傅靜娴偏頭看向暗沉的院子,銀杏樹下,石桌旁空無一物。
前幾日傅玲燕帶來的詩集又一次浮上眼前。
其實那裡面許多詩詞并不适合她,至少如果讓大夫人、程娘、以及那幾位教習嬷嬷來看,這與她們小姐的身份不符。因此她隻是粗翻了一遍。
傅玲燕大概是知道的,退一步講,自己的反應也會讓她意識到的。
用過晚膳,傅靜娴接過了賦兒遞來漱口的茶盞。她再次望了眼窗外濃墨般的夜色,随後低頭抿茶。
誰見幽人獨往,飄渺孤鴻影。
**
幽人此時正狗狗祟祟地壓房頂。
消息已經發出,對于她那位同僚的業務能力,傅玲燕不是很擔心。因此,現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再溜回去,就成了傅玲燕的頭号任務。
少女身姿輕盈,猶如一隻靈巧的燕,須臾間飛身入了傅家後院,一掌輕拍在院中某人的肩上。
水藍色的裙擺舒展,人偶在轉身的瞬間化作灰燼,隻留下換回傅家大小姐服飾的傅玲燕,正好迎面碰上了前來尋找她回屋的婷竹。
“大小姐!這個時辰了您怎麼還在後院!”婷竹半是擔憂半是焦急地跑到傅玲燕面前,手中提着的燈盞照亮了她前面的石子路,“您身子不好,秋夜寒氣重,當心别染了風寒才是。”
傅玲燕輕車熟路的道歉、安慰、然後跟着婷竹回了自己的廂房。
廂房中點着燈,橙黃色的火光給房中平添幾分暖意。婷竹是個沒心眼的,找傅玲燕時急一急,腦中很快又會被其他事占據,回來後就喋喋不休地和傅玲燕講些今日的趣事,其他幾個小丫鬟附和着,一時間房内氣氛很是歡快。
這種時候傅玲燕一般不會多嘴,秉持着微笑傾聽态度,時不時點頭追問熱一下場。
隻不過在婷竹談起傍晚的笛聲時挑了挑眉。
先滿意一下人偶很好使,再得意一下笛子很好聽,最後認真的回憶暗号有沒有吹錯。
事實上,以樂聲作暗号并不少見,而且很多時候沒這個必要。
就比如傅玲燕。她的同僚既然沒有前來,是否在龍都内都未可知,想留下能被對方切實得到的信息,用靈力直接标注會方便的多。
但是出于聽了一下午琴的心情,她還是在樹上掏出了玉笛。
玉笛音色清潤,相比其他材質更容易攜帶靈力,很快就在大街小巷間湊成一個簡單的陣法,先前投到教習嬷嬷身上極少的靈力,在陣法間就像是落在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據同僚前兩日探查,類似的納靈玉在好幾戶和傅家差不多地位的世家也出現了,一戶隻一個,和上次傅玲燕拿出的簪子一樣,被當作飾品放置着,做工倒是一般,用普通白玉做出相仿的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順出來。
但是查不出來處。本身納靈玉會吸納周邊靈力,不容易留下修者痕迹,其次那幾樣飾物除了傅家那支簪子外實在一般,普通的首飾鋪子都能買到。同僚對此表示頭疼,于是借給師父帶話的名義給傅玲燕派了活,讓她幫忙在城裡相看一下。
當時看懂葉子上信息的傅玲燕:?謝邀,我現在白日裡都出不去。
但還是接下了這個活,不過,不是以宗門松月派弟子的身份,雖然她原本回來是在幫松月派處理事情。
龍都境内少有妖獸,不僅和城牆附近巡邏的修士更多有關,其實最關鍵在于龍都基底下镌刻的大陣,除非持有并激活信物,尋常修士入内不得使用靈力。
而入内的信物同樣镌刻陣法,用以壓制修士修為,并且一旦被龍都内監察司發現有可疑形迹,會直接反過來束縛修士。
因此,龍都内能正常使用靈力的隻有兩處,一是信物由當今皇帝直接掌管的監察司,另一個就是國師主持的祝靈樓。前者職責在于維護龍都内治安,一般是幹監督調查或者安排城防之類,後者負責祈福祭祀和鞏固龍都防禦陣法,多少和勘天算命沾點關系。
傅玲燕被樓主、也是現任國師收徒前曾親切的稱呼對方為有編制的神棍。
此行出發至龍都,傅玲燕身上自然也帶着松月派的信物,隻不過沒用。用了不相當于直接告訴監察司傅家在外有個修士麼,她哪還瞞得住。
傅家大小姐是在外養病多年的病弱少女,和松月派更是不能有半點關系,所以傅玲燕翻牆出去,換用的是國師座下二弟子的身份裝束。
直接跑去人家府内和商鋪用靈力探查原本是屬于監察司的活,同僚身份清白人生自由可以很随意,但是傅玲燕不行。
傅玲燕隻能繼續裝她在外雲遊形迹不定的二弟子,留一個看上去像是報平安祈福、實際是聚靈探行蹤的陣法,表面上是二弟子很潇灑的突然回來幫師父給城内祈福,現實是傅玲燕沒法半夜溜進商鋪防止被監察司盤問所以偷摸畫陣。
好凄涼啊。傅玲燕想。
同僚作為三弟子陣法造詣不及她,自己落完陣應該會更方便。教習嬷嬷曾在宮中呆過,出來後的住處也在都城内繁華的商街附近,龍都内幾家最大的首飾鋪都在那兒,包括花樓也是。
這樣一來,不管是有同僚沒探查到的納靈玉首飾,或者商鋪花樓中近一月内曾有過納靈玉放置,放置過納靈玉留下的靈力窟窿都能被陣法顯示。
同僚回來看見,應該就明白了。傅玲燕這麼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