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到九年後,以方鑒雲的人生行走于世的瞿清許的現在。
聞序離開後,瞿清許幾乎一夜無眠。來到檢察院辦公室一上午,聞序都沒有現身,瞿清許忙着寫報告和整理譚峥的材料,幾個小時沒有離開辦公椅,等隔壁屋的小文員送來午飯後,才發覺身體早就腰酸背痛,顯然已到了極限。
從小文員那得知聞序去了趟警署,瞿清許心裡有數,沒再多問,草草扒了兩口飯,幹脆省了午休繼續工作。
或許是休息不足加上身體本就孱弱,沒一會兒瞿清許整個人便有些犯了低血糖似的頭暈惡心,不得不停下手頭的活兒,撈過水杯一看,裡面早就空了。
他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拿着水杯,就要起身。
“别動了,省得腰疼。我壺裡還有茶水。”
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将水壺放在桌邊。瞿清許擡頭,看見是聞序的臉,這才坐回去,挑了挑眉:“多謝。”
聞序臂彎裡還挂着那件灰色的長風衣,身上帶着戶外簌簌的秋涼寒氣,襯得青年眉目更加濃郁肅正。他放下公文包,剛要說話,瞿清許把水杯輕輕往前一推,推到聞序面前。
“幹嘛?”聞序不解。
“倒茶呀,”瞿清許扶了扶簪子,歪靠回椅子裡,“忘了說,我肩膀也不太好,不能提重物。”
說完青年眨眨眼睛,幽然一笑:“謝謝搭檔。”
聞序被對方的少爺做派噎得不輕,内心念着“就當照顧老弱病殘”,把杯子拿過來。倒完熱茶,他把水杯嘩地一推回去,看着瞿清許拿過杯子,貓兒似的,優哉遊哉地窩在座位上。
他心裡某個柔軟的地方忽然一動,那種熟悉的、心悸般的感覺又回來了,這次他不得不強制自己忽視它,對着瞿清許桌上的一摞文件揚了揚下巴:
“你整理的?”
瞿清許嗯哼一聲,細白的十指攏着保溫杯,把多餘的發絲掖到耳後,呷了口茶。
聞序又把目光投過去。那摞文件壘得整整齊齊,邊上密密麻麻貼着各色的索引貼,他随手拿過一本翻開,裡面的文字全做了工整的批注,細密卻一目了然,連譚峥檔案中許多細節都貼了便利貼,額外整理出來,可見書寫者的細心。
他不禁擡眸,看了恹恹地縮在軟椅裡喝茶的青年一眼,眸光深沉了些許。
“功課做得很足,”他把文件放回去,道,“論分析能力,你倒不比信息處那些專家差。”
瞿清許放下杯子,纖長的睫羽被熱氣蒸騰得潮濕,擡眼望向聞序時,連那一向深黑的雙眸都多了些秋雨般冷漉的濕氣。
“之前不還說我是買來的文憑麼。”他沒什麼溫情地一笑。
聞序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他沒想到自己當初随口的一句話,竟讓對方真聽進了心裡去,還偏在這時候拿出來揶揄他。
“誰讓你當時連三項報告都……算了,我一時失言,抱歉。”
聞序在自己的工位坐下來,修長的雙腿交疊,看了看瞿清許的臉色,皺眉:“你沒休息好?”
瞿清許再次優雅地捧起保溫杯,吹了吹氣:“昨天睡太晚而已,不礙事。聞檢查身體倒是不錯,一點兒也看不出昨天頭疼病發作昏倒在路邊。”
“……”
這人今天怎麼夾槍帶棒的?
聞序被調侃了兩回,有點來了勁兒,低笑一聲,從公文包裡也拿出一份文件:“過獎了,搭檔。既然你沒什麼大礙,那咱們就說點正事。認得這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