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了?”
灰霭般的雙眸目光灼灼,方鑒雲迎着那視線,一手撐着下巴,微微仰頭。
“你不也早就知道了,聞序前輩。”方鑒雲笑笑,渾然不覺對方居高臨下的陰影籠罩住他頭頂的光源。
隐秘的心事被戳破,率先登場的是一種原始的、惱羞成怒的沖動。聞序盯着他:
“你現在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想警告我别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方鑒雲又笑了——聞序憤怒的神思裡忽然抽離出一種冷靜的視角,有些好笑地發覺,似乎每次方鑒雲笑的時候,都沒什麼好事發生:
“幹嘛把我想得那麼刻薄呢,聞檢察。”
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聞序一眼:“你似乎對我們這些人敵意很大。”
“你也說了,是‘你們這些人’。”聞序冷哼,“随便你說我仇富還是什麼都好,可事實就是,你們這些仗勢欺人的富二代我見多了。我本以為你比他們強一點,不過從你這傲慢的态度看來,也沒什麼差。”
這話犀利到近乎惡毒,可方鑒雲卻無動于衷,唇角仍然若有似無地勾着。青年腦後那根支出的簪子線條和他單薄到突出的肩胛骨一樣折硬,透出一種金屬似的寒森森的光澤。
話已經說開,聞序也已然沒有再敬而遠之的必要,側過身子: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本來我也無意于順從上一輩人随口定下的婚事,你大可以讓你爸媽把心放在肚子裡——”
“啊,我想你誤會了,聞檢查。”
聞序脊椎生鏽似的僵澀住。方鑒雲身子前傾,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這門婚事,我父母同意。”
“什——”
聞序大驚失色,幾乎瞬間就擰了眉,側頭看去,卻聽方鑒雲又道:
“我父親發迹之前,和聞伯父也算是共患難過的兄弟。若是因為發達了,就将朋友棄如敝履,以後我們方家在聯邦、在首都還如何立身?更何況……”
說話間,青年已緩緩起身,聞序的視線也随着對方的動作一寸寸上擡,眼睜睜看着對方眼含笑意,款款上前。
“二十四歲就成了紀檢最優秀的檢察官,可謂前途不可限量,我父親非常看好你,聞序。”
方鑒雲說。
一直看不見的手瞬間揪住了五髒六腑,聞序喉嚨一緊,咬緊牙關:
“方鑒雲,那你自己呢?你——你剛剛認識我兩天,就要被父母安排結婚,難道你是個沒有獨立思想的廢物?你就不排斥、不想反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鑒雲看着他,語氣極其誠懇。聞序一個激靈:
“什麼年代了,還他媽的媒妁之言!你們有錢人腦子是不是有病?!”
方鑒雲忽然嗤笑:“那請你告訴我,該因為什麼結婚比較符合現在的潮流?你該不會想告訴我是因為真愛吧?”
聞序本深吸了口氣,聞言忽然戳破了的氣球般洩了氣勢,甚至微微地怔住了。這會兒光景,方鑒雲又上前一步,濃密的長睫羽毛似的隔空拂過,眉梢一動。
“聞序,”他收起假正經似的稱謂,伸出手,“按照聯邦人的舊俗,有了婚約,你我就該互稱未婚夫——”
啪!
“别碰我!”
一聲脆響,待聞序反應過來,自己已然揮開了方鑒雲那截細得盈盈不堪一握的手腕。方鑒雲後退半步,張了張嘴,最後化作一個抿着唇的冷笑。
“這就炸毛啦。”他觑起眼睛,說。
聞序也後退半步,二人之間隔開一堵厚厚的空氣牆。他憎惡地瞪着方鑒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