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第一次住“地獄島”了,鄭允秀對于晚餐沒有要求,李柱延與鄭成燦搭檔還算熟練地又煮了拉面。
或許是中午吃過節目組安排的豐盛餐,又加上下午那酸得胃裡難受的橙子,我此刻看上去沒什麼胃口。
鄭允秀靠着我身旁的椅子坐下,雙腿交疊,膝短褲裝暴露出的皮膚偶爾蹭到我的小腿,我想她真的很懂得如何散發魅力。
“好像來了這裡以後還沒有和頌恩好好聊過。”鄭允秀晃着杯子裡的酒,明黃色的,我看不懂,是之前做飯樸綜星留下的小半瓶,“上回也是,被羅璟打斷了。”
都想着和我聊天是什麼意思?都對我的X感興趣嗎?這個想法可能性聽着很低啊,至少我這麼認為。
“要喝嗎?”鄭允秀将透明杯遞到離我嘴唇幾乎一指的距離,我下意識後仰搖了搖頭。
“謝謝,不用了。”
“那就善意提個醒吧,你和羅璟不合适,記得保持距離。”
我哪裡有越界嗎?我抿着唇,聽鄭允秀後半句。
“她對你感興趣,可你連酒都不願意喝,和她在一起會受傷的,不過,啊…這樣拒絕的表情她好像會更喜歡。”
“什麼啊?”我臉頰維持的笑容看着有些僵硬,不自在将頭扭過,“不過謝謝允秀的提醒。”
“k…你知道為什麼她和你一樣現在火不了嗎?”鄭允秀擡下巴将酒一口飲盡,“頌恩差點機遇,她差你這樣的心性。”
“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鄭允秀盯着我的眼睛,大方地擺手,“隻要我可以答上來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我眨眨眼,抿唇很淡一笑,“允秀晚安。”
“一點都不好奇别人的生活啊。”鄭允秀輕歎口氣,望向一邊整理完廚具的李柱延和鄭成燦,微眯眼,“有人想要和我喝一杯嗎?”
這一晚我做了噩夢,或許可以稱之為噩夢。
和田柾國的初見在醫院,那時我剛做完膝蓋手術,正處于恢複期。由于病床緊缺而被塞進的腸胃科病人,見到他的時候是痛苦蜷縮在角落臨時加床的可憐模樣。
喝太多酒了?什麼生食…什麼亂七八糟的空腹飲食,總之聽最後醫生大叔的總結,是急性腸胃炎。
挂上點滴後總算消停了,我轉過身,看另一邊病床的李奶奶睡得沉,突然有些煩躁。
還未成年的心氣難免有些起伏(中國算法十八歲,韓國算法二十歲),早晨醒來時李奶奶已經外出散步,我坐在床邊試圖踩地,還無法完全使上力的腿讓人郁悶。
田柾國是在這個時候醒的,滿頭大汗,十分狼狽,不過昨晚蒼白的唇色倒是恢複了不少。
他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不動聲色但内心應該吓了一跳。
“你要在這裡住多久?”我率先開口問。
他應該是沒想到我會主動搭話,磕磕絆絆一陣後才回複,“不知道。”
兩秒後又問,“這是骨科病房嗎?”他看見我膝蓋上還纏着的紗布了,剛才卷起的褲腳并沒有放下。
“是,你是加床的病人。”我平靜地藏起傷口,視線錯開沒想再看他。
“我叫柾國。”好像是在主動示好,然而都住在病房裡莫名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盡管我們病因完全不同。
飲食混亂又愛喝酒的人,我想應該遠離,盡管我知道他的名字。
“可以問一下…額,醫院有提供早餐嗎?”田柾國試探性觀察着我的反應,“我胃裡有些難受。”
他是一個人嗎?我忘記了,手術期間會有異母異父的哥哥崔寅周給自己帶飯,最近幾天他忙于仁川的工作,一直都拜托了護士姐姐照顧我。因為是重組家庭,我和哥哥算不上親,但除開家裡遠在濟州島的長輩,應該是最和諧的相處關系。
田柾國連朋友都沒有嗎?他那些隊友哥哥呢?
“需要自己出去打,如果沒有人幫你的話。”我認真交代了,“我叫頌恩。”
他的嘴型無聲動了一下,而後脫口而出疑惑,“姜頌恩?”
“柾國ssi怎麼知道我姓什麼?”我的表情突然變得不愉快。
“成年了所以喝酒也沒關系吧?柾國啊,現在成名了所以不給面子嗎?”
意識最後模糊前嘴裡好像還在被灌入叫不上名字的酒,包廂内另一邊激烈讨論的話題在耳邊來回飄蕩。
“在玹呐,公司的那個練習生孩子真的沒有聯系方式嗎?”
“這點忙都不幫的話隻能喝酒了哦。”
“已經好幾天沒有在公司見過她了。”
“好幾天?到這種程度的關心的話,真的對姜頌恩沒有意思嗎?”
“我還是喝酒吧。”
“呀鄭在玹,你是不是故意的。”
“公司的女團企劃被推翻了,真的不清楚頌恩的事情呢,不要再問我關于她的事了。”
頌恩,姜頌恩。田柾國指着床位挂着的病曆闆,心虛地解釋,“上面有寫着。”
我眨着眼睛“哦”了一聲,于是又聽他問,“需要一起出去吃早飯嗎?”
“我走不了。”
“可你的表情寫着很想出去。”
“啊?”
“走吧,作為答謝,我帶你出去。”田柾國不好意思摸了摸後頸,“我也不知道食堂在哪裡。”
家裡都是偏保守的,命令下到崔寅周肩膀也就成了别再讓姜頌恩亂動的地步,護士姐姐每天都很忙,除了例行的查房我幾乎沒有麻煩過,隔壁床的李奶奶傷的是手臂,上午都會和周圍病區的老人們一起去散步曬太陽。
此刻田柾國說要帶我離開,語氣十分平常地說,“外面太陽這麼好,出去吧。”
然後他就蹲下了,“背你啊,快點。”
“你這樣真的有力氣嗎?”我沒忍住打趣他,要是我們兩個再摔一下,就徹底要被護士姐姐抓起來教訓了。
“想着一會兒要吃飯就有力氣了。”
真是奇怪的邏輯,我摟他脖子的力氣有些大,再次叮囑,“你千萬别把我摔了,不然我和你沒完。”
“怎麼沒完?”
所以後來就交往了嗎……我猜在病房悶太久也是其中一個原因,身體恢複很快的田柾國精神氣十足。
“你們兩個今天不要再亂跑了,午飯會有人送過來的。”上了年紀的護士長把我和田柾國教訓了一頓,尤其是我,“再這樣,我要和你哥哥打電話了。”
表面上裝乖答應了,背地裡其實還叛逆着。昨晚睡前和田柾國打賭,樓下花壇裡的蒲公英會被風吹走嗎?我說當然會,天氣預告說夜裡有大風,田柾國說才不會,蒲公英是生命力頑強的。
好想下去看看,但在護士長的眼神警告中還是暫時退縮了。
“你還有哥哥?”田柾國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我家裡也有哥哥。”
“哦。”我的回答很平淡,“家裡有兄弟姐妹是很罕見的事嗎?”
田柾國吃癟的表情有些搞笑,不過還是老實承認了我的觀點,“确實很正常。”
午飯沒有田柾國的份,他眼睜睜看着我嚼東西的樣子,隻能光喝水。
“也不要喝太多水啊。”我被他反複拿水杯的側影煩到,“不是說下午有安排胃鏡嗎?”
“聽說那個…額會很痛。”
“你怎麼知道。”
“小時候外公說過。”我看着田柾國的眼睛說,“疼的話掉眼淚也沒關系,我不會笑話你的。”
“那你做手術的時候有掉眼淚嗎?”
“我是打了麻藥的啊。”我下意識咧嘴笑,“我和你才不一樣。”
“好吧,那等我做完檢查了,再帶你出去散步,偷偷的。”
“可是報告正常的話…不是就要出院了嗎?”
“所以其實是舍不得,這樣掉眼淚也沒關系嗎?”
“那我會笑話你的,這有什麼好哭的。”不過我還是揉了揉田柾國的腦袋,像對待小狗一樣。
田柾國是半夜走的,我被收拾東西的動靜吵醒,還沒借門縫中走廊透出的光亮看清人,整個就被摟着抱了一下。
“我會帶好玩的東西回來的。”
“嗯…”
我應得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