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麻子駭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左右看了看,正想悄悄溜走時,秦家的門忽然開了,從中走出個面生的俏麗女子來,見秦永亭倒在地上,面色一變。
他忙擺手道:“不關我的事啊,是他自己接受不了被心上人抛棄的事,才氣昏的,跟我沒關系,我什麼都不知道。”
劉麻子本來在村頭樹下躺着歇涼,聽見旁邊幾個婦人邊洗衣裳邊說着閑話,說周氏撞了大運,春芽竟然是富貴人家的女兒,是周氏年輕時撿到的,前幾日從京城來了一隊人,在鎮上歇腳,據說就是春芽家裡派來接她的。
旁邊有婦人便說起秦永亭來:“那秦家那小子呢?他不是一直喜歡春芽麼?你看他娘,簡直已經拿春芽當自家媳婦看了。”
“嗐,秦家算什麼,就算秦永亭是個舉人,那也跟人家不能比啊,聽說春芽的親祖父可是朝中的大官!”
“不對不對,我怎麼聽說來接她的是她親娘家的人,做大官的是她外祖父。”
“這有什麼好争的,大戶人家都講究門當戶對,要我說,都是大官,還是周氏好命啊,撿了個寶貝疙瘩,這往後啊是衣食無憂了。”
“怪不得她一直拖着春芽的婚事不着急呢,估計早就知道春芽的身世,根本瞧不上秦家,虧得永亭他娘啊對她們母女那麼好,一朝得勢收拾東西趕忙奔富貴去了,也沒見給秦家半個子兒。我就說周氏成日裡眼睛跟長在腦袋頂上似的,果然是個嫌貧愛富,忘恩負義的主兒。”
劉麻子正閑得慌,聽完就匆匆往秦家走,打定主意去看秦永亭的笑話,誰知一來就見他在那兒敲門,好像根本不知道這回事似的,他便想顯擺幾句。
嘿,得虧他還有幾分同情這酸秀才,畢竟秦永亭和春芽從小青梅竹馬的,村裡人誰不知道,他往常見春芽生得好看,在路上遇見時也出言逗弄過幾句,可春芽根本不搭理他,鄉裡鄉親的這麼多年,見了他連個笑臉都沒有,隻有在秦永亭面前才笑得開心。
還說是有情人分離的戲碼呢,結果這頭家裡已經住了個新的漂亮姑娘,怪不得人家春芽要走。
那俏麗女子卻看也不看他,一言不發地扶起秦永亭回家去了。
按說秦永亭雖隻是個文弱書生,卻比那女子高一個頭,那女子不該扶得如此輕松,可劉麻子見無人追究他,根本沒察覺異常,一溜煙地跑了。
***
去奔富貴的“春芽”此刻也并不好受。
雖然控制不了這具身體,但感受依然還在,春芽暈車暈得很嚴重,這兩日煙蘅都快吐習慣了。
往常沒少禦風騰雲,暈車還是頭一次,誰知春芽反應竟然如此強烈,周氏給她買了包山楂含着,一顆接一顆的吃,煙蘅隻覺得自己嘴裡都全是酸味。
據車夫所說,他們還得坐十幾日的馬車,然後再改乘船,估計得一個月才能到京城。
煙蘅估摸着沒走到京城,這個幻境就該結束了,便嘗試着封閉五感,全當自己現在是個人偶。
成效顯著,至少接下來這一路受苦的隻剩春芽一個了,煙蘅心中暗暗抱歉,但一個人受苦總比兩個人強,于是心安理得的欣賞起沿途山水來。
不過悠閑日子也沒能過上幾日,就先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辘辘行駛過山道的灰簾馬車并不張揚,按理說連山匪都不會來打劫,但馬車卻忽然停下,車夫轉頭道:“鄭哥,有人攔路。”
被稱為鄭哥的青年正是受老夫人之命來接春芽與周氏的人,也就是葉澄明附身之人。
鄭哥握緊手中的刀,用刀鞘挑起車簾往外看去,擋在路中的竟是個美貌女子。
周氏緊張地問:“是什麼人?”
鄭哥搖頭,也頗覺古怪,對車夫道:“或許是想搭便車的,就說我們車上坐不下,讓她攔别的馬車。”說着從腰間翻出塊碎銀,交給車夫,“一個弱女子孤身上路也不容易,給她吧。”
車夫應下,照吩咐說了,随即便等着那女子讓路。
但此刻無法行動的煙蘅和葉澄明都知道,這路今日恐怕是過不去了,因為擋在路中的那女子,赫然就是梨秋。
梨秋不可能是替秦永亭來送她的,肯定也不是來感謝她那日的看傷之恩,以這女子的行事風格來看,煙蘅直覺她之所以出現在此,是想要春芽的命。
果然,梨秋聽完并未如鄭哥所想一般退開,她穿着一身尋常的粗布麻衣,頭發半挽在腦後,面上露出個溫婉的笑來,而目光直勾勾盯着車裡的春芽。
鄭哥察覺到不對勁,握着刀跳下馬車,将車簾掩好,冷聲喝道:“好言相勸你若不聽,還不讓開,就休怪在下手中長刀無情了。”
梨秋溫婉的笑意逐漸轉為嘲弄,不過區區凡人耳。
她擡手朝着青年的方向揮出一掌,明明對方站在原地未動,青年卻看見風仿佛是被什麼東西劈開,就好像有一柄無形的刀正直沖他而來,可怕的是對方速度極快,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他甚至來不及拔出手中的刀,喉間就溢出一道血痕。
煙蘅幾次試圖控制這具身體,現在的梨秋遠不及幻境外難對付,隻要給她一刻鐘,哪怕半刻鐘,她也有信心能救下這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