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陽光總讓人覺得太過盛大隆重,縱使貪陽之人亦會承受不住這熱烈的光明。可眼前之人站在日頭之下卻是灼灼其華,熠熠其姿,明媚而溫暖。
她細膩的臉龐映在陽光下,若珠玉生輝,朗然照人。
“駱道長有何見解。”她就這樣把這個略顯尖銳的問題抛了回去,幾乎是授人以柄,任由他人評說。
可楚辭卻滿不在乎,隻是半倚在石桌邊,看着眼前之人。
駱問渠卻猶豫了,他也曾探查過楚辭的心脈,這位看似落拓無拘的姑娘,體内竟然蘊含着不可忽視的魔氣,連锢靈封脈的玄冰鎖亦無法徹底掩去。
她和魔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卻又深得朔方城弟子的信任,實在是撲朔迷離。
駱問渠索性直接挑明:“楚姑娘可是出身魔族。”
“是。”倒是未曾料到,她會回答得如此果斷。
永夜魔都,徒衆無數,各族混雜,自然也會有人族流落其間,駐居其中。隻是大多數人族在魔都隻為苟且偷生,這些人根本沒有勇氣離開魔都重回颠沛流離的生活,更不會身負魔氣而與仙門同行。
“駱道長,在想什麼?”楚辭在一旁輕聲開口,“本姑娘雖出身魔族,可是實打實的人啊。”
這一點倒不假,若是忽略她心脈中的魔氣,幾乎可以将其看作是一個資質平庸的泛泛之人。
魔都之中,有名有姓的人族就那麼寥寥幾個,如楚辭這般花樣百出的,似乎就隻有那位聲名顯赫,但從未有人窺見其真容的......
“駱師兄!”身後傳來一聲高呼。
二人循聲望去,是趕去還書的姜玉引和牧雲回來了。他們二人的形容略有些狼狽,臉上,衣袖上蹭了不少灰塵,估計還書後連淨塵訣都未來得及施加,便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楚辭不動聲色地朝他們身後望去,沒有别人一同歸來。這其實不太尋常,過去幾日,她還能時不時瞥見柳懷英和溫詢兩人在府中來往穿梭。今日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駱師兄怎麼回來,您不是和沈師兄去......”牧雲話還沒說完,就被姜玉引一把捂住。
二人的眼神極其不自然卻又不約而同地朝楚辭一瞥。如此掩耳盜鈴的行迹,自然不可能逃過楚辭的目光。
姜玉引把牧雲拽到身側,全然忘記了自己堂堂朔方城弟子的形象,隻想着快點圓話:“駱師兄,是來找楚辭的嗎?”
駱問渠到訪之時,恰巧同姜玉引二人錯過,眼見他們這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微微一愣。不過他今日受到的沖擊太多了,已然是見怪不怪。
他很快恢複了往常慵懶的笑意:“聽聞楚姑娘受傷未愈,特來探望。”
楚辭在心中暗諷,好無趣的說辭,怎麼人人都拿她受傷來當借口。
她看着二人好不自在地同駱問渠客套,撩袍坐回桌案前,斟上兩杯微涼的清茶,朝二人招了招手。
“辛苦你們,過來歇息會兒吧。”
姜玉引二人受寵若驚,楚辭不算難伺候的人,可他們得了師兄的指令,必須對楚辭言聽計從,是以一整日兢兢業業,不敢怠慢,竟然真覺得有些疲憊。
姜玉引和牧雲頗為感動:“多謝。”
将杯中涼茶一飲而盡,清爽的氣息尚未充盈至舌齒之間,腦子就先飄飄然了,下一刻,隻聽“咚”的一聲,二人同時倒在了石桌上。
“楚姑娘,下手可真是果斷了啊。”駱問渠不由歎道。
楚辭毫不客氣地反擊:“不及駱道長袖手旁觀來得娴熟。”
迷藥是她從崔停雲那裡撿來的,名副其實的撿。
楚辭心下暗道,身邊有個藥師朋友就是方便,崔停雲制藥一時失誤而得到的廢藥,也能有這樣立竿見影的效果。
不過崔停雲鑒定廢藥的标準很不一般,總結起來隻有一個,毒性如何,毒性太弱者無論有何良效都會被她摒棄。
彼之廢藥,我之良藥,這迷藥的毒性恰到好處,不至于對修士毫無作用,也不會傷及二人身體。
楚辭跨步上前,扶起陷入昏迷的姜玉引,轉頭又對駱問渠道:“駱道長,您就幹看着嗎?”過來搭把手啊。
“楚姑娘都說了在下長于袖手旁觀,自然是要循了姑娘所言。”
“哦,那我待會兒溜出商府之時,也請駱道長袖手旁觀。”
駱問渠連忙追問:“楚姑娘要去何處?”
“我去何處,就不勞煩駱道長操心了,雖說在下現在用不了靈力,但是,”楚辭眼眸一轉,露出狡黠的光,“單憑駱道長一人也是攔不住在下的。”
她将姜玉引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朝房内走去,她的寝居應當還有尚未撤去的法陣。
駱問渠無奈搖了搖頭,隻得抱起牧雲,跟着她一起進入房内。
居室内,隐約有暗香浮動,乍看之下一切如常,可是落在修士眼中卻能輕易地感知到護境法陣所運轉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