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柒才替他損失了錢财感到有點可惜,又思索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俞溯作為普通人,确實哪能輕易見到鬼神,但她存心要找機會逗一下俞溯,以免他不知畏地在這兒丢了性命。
她撇過頭去望山底深深的水淵,若是從山頂摔下去落在水面上,不管會不會水,恐怕也得先斷個手腳。戚柒卻興奮地拽着他靠近些來看,另一隻手指着掩在崖壁的樹桠下的小船。
“這山都成了孤島了,沒有别的出路,但你應該發現山底有條小船了吧,我們應當是能乘着它離開的。”
“再從對面的草灘往前走,穿過那一片樹林,應該會見到村莊,這兩日傍晚我總能見到炊煙升起。”俞溯附和她,順從地與她一起趴在大石頭上,接着苦笑一聲,“但我們怎麼下去呢?”
戚柒扭過頭來看他,拍了下他單薄的肩膀,信誓旦旦地開口,“隻要小魚你信我,我就能帶你下去。”
“我不想成為姑娘的累贅。”俞溯被她這樣稱呼給弄得不好意思,接着搖了搖頭,表示并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
戚柒仰着頭長歎一口氣,笑意盈盈地将他拉至自己身邊,又從發辮中抽出那條細弱的藤蔓,在俞溯的腰上纏了一圈,然後将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緊接着她挽住俞溯的手臂,不打一聲招呼地從山頂縱身一躍,急速直下,俞溯被拽得一個趔趄,跟着從山頂跌落。
恐懼從心中浮上喉頭,俞溯從未感受到這樣的刺激,他不自覺地貼近戚柒,等反應過來又有些不好意思,眩暈中将自己調至身位在下,把她攬在了懷裡。
戚柒從他身側投下目光,離水面越來越近時越能感覺到升騰的涼意,她使了個法術替俞溯将水汽擋下,也在不知不覺間減緩了二人下落的速度,直到落在船中……
俞溯以為自己死定了,緊緊閉着眼睛,戚柒從他的懷裡蹦了起來,解開自己身上的藤蔓,站去了船頭,好奇地觀察着幽綠的水淵,四周高聳的青山,以及并不算太遠的那處草灘。
極寒的水沁得船底都涼透了,俞溯緩了好一會兒自己急促的心跳,才敢睜開眼睛,确認自己的确還活着,透亮的天空被山環繞成一個碗口的大小,而他們成為壓在碗底的蚍蜉。
他傻傻地笑了兩聲,驚奇于他二人從山頂摔下來竟然沒死,還能正好掉進船裡,又對戚柒産生了幾分好奇,畢竟能有這樣的膽識和判斷的女子,不該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女兒,隻是他不好問人家的私事。
“姑娘是如何知道我們一定能落入船中的?”
“這兒的水浪漲落有如人的呼吸,尋着機會能落入船中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隻是該小心些别碰到這些水。”戚柒笑着賣了個關子,接過俞溯遞來的那根藤蔓,坐在船頭繼續編起辮子。
船上無槳,但它卻載着戚柒和俞溯逐漸往草灘那邊去,這樣出乎人的認知的場景,讓俞溯無法用自己讀到過的書上的任何内容來解釋,他看向水中,隻感覺熟悉的眩暈感襲來,跌坐在船中,船舷激起小朵的水花。
戚柒重新将鬓邊的金銀花佩戴好,回頭看他臉色蒼白的模樣,心中估摸着他這病估計受不了寒,于是便從船頭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小魚,你還能堅持嗎?”
俞溯渾身有些發熱,意識已經開始混沌了,水花卻莫名地越濺越高,直至澆透了戚柒裙擺的一小片布料,她伸手往水裡一撈——
有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又突然消失,與此前在黑暗中拽她的那隻手的觸感一模一樣,見已經不再有水花了,她嘴角微微上揚,本來有些不喜的心情,霎時愉悅起來,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和她玩這些把戲。
趁着俞溯不夠清醒,她手中稍微一劃,便割下一片他的衣擺,将船中的水珠統統擦幹後,又分了一絲神力附着在其上,然後伏在船邊,将那小塊布料在水中來回蕩,等待着真正的小魚上鈎。
俞溯迷迷糊糊看着戚柒在碰那極寒的水,正要阻止她,可戚柒立馬看向他,示意他噤聲。
水中影影綽綽倒映出她的身影,轉瞬又消失,藏匿在水下的那隻手就在這時突然攥住了那塊布料,戚柒同樣是單手與她角力,但另外一隻手可不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抓住那隻蒼白的手的手腕,立馬起身将其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