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在山神宮裡的足迹又會在哪?桑苓唇間施咒,随後對着地面吹出一道熒光冰霧,冰霧重現宜秋在寝殿裡的足迹,此亮彼滅,追蹤足迹将桑苓引到天方聖泉。
聖泉内,是一方明鏡般的冰泉。
宜秋蹲在泉水邊,隔着堆砌的角閃石邊緣,五指伸進冰涼的泉水,漣漪泛泛,泉水裡屬于她和桑苓的畫面被漾起,不清晰,卻讓她無限懷念。
桑苓趁她背對自己,現出原形,以銀蛇真身悄然溜入冰泉水,在冰寒徹骨的水中看見宜秋的指尖。
宜秋沒看見水中有條小銀蛇吐露蛇信子,桑苓靈機一動,幻為人身蛇尾,在水裡伸手握住宜秋的手,那突如其來的觸感另宜秋赫然一顫,随後回握一拉,将那手的主人從水中拽了起來。
唰的水聲,桑苓破水而出,水光遊走在她肌膚,肩赤露青絲濕,下巴尖滴水,眼睫凝水珠,手臂揮放在角閃石上,出水芙蓉勝海棠。
她還濺了宜秋一身水,宜秋連退幾步,一個腦袋三個大不知從何問起。
想問桑苓你怎麼來了,但又猜到桑苓偷溜她寝閣見不在特地尋來。
又想問怎麼能吓唬她呢,又想到這貫調皮淘氣舉止也隻有桑苓了。
萬般話語卡在喉嚨,宜秋凝為一句,“桑苓,明日你該走了。”
那般悲秋傷春落寞的宜秋,桑苓回眸往粼粼水面看。
聖泉裡,承載了她們的種種過往,冰水從泉底湧出,浮出她們年幼堆雪的畫面。
“宜秋,我會回來的。”桑苓拂水,畫面更為她們曾經在山腳下玩投壺的民間玩意。
宜秋沒有回答她,她多希望桑苓永遠都在瀾昆境内。
年幼相伴,經年之久,她怎麼舍得桑苓離開,又怎麼能不舍得,桑苓是山神後人。
她往前一步半蹲下,朝水裡的桑苓道,“路途遙遠,我多希望能與你相伴。”
“傻瓜宜秋。”桑苓如魚得水般在冰泉中遊動,自由自在的拂水,“殊雪姑姑說了,這路上可不風光,我怎麼舍得你與我并肩,你可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桑苓從水裡飛出,銀麟蛇尾收起幻變為款款落下的輕飄裙擺,道,“宜秋,近日我的療術連連增益,那日救了一頭灰狼也未損精元,為何你的神法還未顯露。”
凡為神,無論階位,皆有與生俱來的神法,就連神骨不通的桑苓也身懷荼靈療術,這才時常救下山下動物。
可宜秋從未疏于修煉,桑苓不曉宜秋的神法為何始終未有苗頭。
宜秋擡眸望了她一眼,沉吟半晌,淺笑,“許是神性不敏,尚未擁有,他日待你歸來,應能揭曉。”
“好。”桑苓挽着宜秋離開天方聖泉,餘音萦繞原地,“時間不早了,該歇息了。”
“好。”宜秋應聲。
夜間靜谧,山神宮隐身山巅。
直至重見光日,東方的太陽照射大地,光色攀升附蓋瀾昆雪頂,日夜更新,大地再度回暖。
兩頭神鶴從遠方飛來,羽白身大,飛近山神宮景台前,神鶴朝空哀鳴,後頭跟着一頭灰白黑三色交疊的雜羽雪鸮。
初來到景台的桑苓聽見了神鶴唕叫的意思。
恰逢赢述從客殿邁出景台,見桑苓仰頭眺望,他邁步來到她身邊,偏身看她,眼意含笑,分寸道,“桑苓可在留意神鶴?神鶴乃珩天坐騎。”
神鶴是他昨夜召喚來接他們上珩天的。
“原如此,難怪雪鸮跟在它後頭,罵的很難聽。”
桑苓聽得懂它們在說什麼,雪鸮是瀾昆境内的,追在神鶴後面要驅逐它,神鶴委屈呀,隻能一個勁的飛向山神宮。
今日客殿前,神女們齊聚景台送桑苓離開。
殊雪為首,她看向桑苓,眸中柔情,以往沉穩的姿态在今日略顯得焦慮,見桑苓一如往日的希冀,她忽然把桑苓摟在懷裡,一言不發卻沉重無聲。
“姑姑?”桑苓看了眼宜秋與一衆神女,瞪圓了眼睛,她也不知道今日姑姑心思怎麼會如此細膩,便擡手撫摸殊雪的後背,溫聲道,“我去到珩天,會好生修煉,他日盡早去淖海,取一方滄水歸來,屆時姑姑又能看見桑苓。”
“好。”混雜了鼻音,殊雪松開懷抱。
其實,她多希望,桑苓永遠不離開瀾昆山。
神鶴收翼降落,桑苓知道該離開了,她乘上神鶴的背,赢述坐上了另外一頭神鶴。
雪鸮歪了歪頭,啄桑苓的衣袖,一神一鳥在拉扯。
桑苓哭笑不得,她曾救過這頭雪鸮,許是雪鸮知曉她要離開,舍不得。
她越是掙紮,雪鸮越是咬緊,最後她略施小計,敲了敲雪鸮腦殼,趁着雪鸮原地暈圈,她示意神鶴高飛,赢述随其後。
山脊的聖女離開一生未踏出的聖土。
離開前,桑苓回眸看向宜秋。
神女隔空對視,宜秋眼色低落,精神欠佳,兩眼微腫,卻努力的揚起笑,送别桑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