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雲立即翻身下馬，将缰繩遞給旁邊的人，

“麻煩你幫我将馬安頓好。”

“沈都尉不用如此客氣，屬下定會好好照顧它。”

她聞言，感激地點點頭。随即往街角那走去。街角這人一瞧見沈淩雲的動作，也轉身往巷子裡走。

沈淩雲仔細觀察了她的動向，立刻從另一頭追。穿過幾條曲折的小巷，就将這人堵在了巷子盡頭。

夜色很深，沈淩雲将她按在牆上。月光下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容顔。

“你開的城門？沒想到人瞧着如此瘦弱，膽子卻大得很。”

眼前這人對沈淩雲這番話置若罔聞，被按住也隻悄無聲息的靠在牆上，并不做任何反抗。

沈淩雲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清晰看到她頭頂的光。

“我叫沈三，營州西軍的都尉，明日我會去那些人頭挂在城牆外的那些人的家中瞧瞧，你若有什麼要求可向我提。”

這人沉吟了會，才張開嘴說話，聲音無比嘶啞，聲帶像是已經被破壞掉。

“我勸你最好别去，那些人都恨死你了。你殺了她們的妻主、女兒、母親，還将人頭懸挂在外，讓她們死都不能安甯。你去了，讨不到好。”

她頭上的光愈發的橙，像是已經不能抑制内心的喜悅，但語氣又絲毫沒有波瀾，隻是有些沙啞難聽。

沈淩雲松開按着她的手，在她瘦弱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抱歉，按疼你了吧！方才有些情急，想瞧瞧是誰。”沈淩雲也靠到牆上，與此人并排。

她很瘦弱，隻到沈淩雲肩膀處。沈淩雲松開她後，她也并未再跑，而是維持剛才那個動作。

“你說他們恨我，那定不會幫我開這城門，你一個人怎麼開得動？”沈淩雲很疑惑。

既然自己的煽動并未起效果，那剛才城門明明開了口，一個人又是怎麼完成的？

見她不說話，又繼續道：“你會機關？所以一個人也能将那城門打開？若真是如此，那你很厲害。隻是我有些好奇，他們恨我，你難道不恨嗎？”

沈淩雲瞧着巷子外的月亮，神色不明。

說完感受到身旁強烈的目光，轉頭望去。兩人視線短暫相接，這人就将頭垂下去。

又是那一陣嘶啞的聲音，“機關是什麼意思？你說我厲害？”說完停頓了下，又繼續道：“我不喜歡這，我不想要她們活着。但你好像不是一個會屠城的人。”

沈淩雲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下機關這兩個字。

“‘機關’就是這兩個字，有人能用木頭造出一隻鳥，而且還能飛，這木鳥就算是機關。你用了些東西，隻需使一點勁，就能打開城門，這東西就是機關。”

沈淩雲覺得如果自己用官方解釋，這人未必聽得懂，到時更多問題，所以簡單描述了一下。

随後笑了笑，“你一個人就能抵得上幾千人，的确很厲害。不過你既然不喜歡這，以後要不要跟着我，我需要你這樣懂機關的人。”

沈淩雲側身，半低着身子，努力對上這人的眼睛，“我看你年歲不算大，我可以教你識字，你以後隻管繼續搗鼓你喜歡的東西。我現在比較窮，但還是每個月會給你發俸祿的。你隻要聽我一個人的話就可以，等我發達了，你的俸祿也會漲。你覺得行不行？”

沈淩雲誠摯邀請這樣有能力又有勇氣的人才加入她的團隊。

“跟着你，你來自哪，以後要到哪裡去？”

這樣充滿哲學的問題，被她一說出口，沈淩雲不免有些恍惚。

“我從營州來，此後會去很多地方。你不想離開這嗎？畢竟對你來說，也許這并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這人隻是輕輕點頭，随後便跑出小巷。

“我住在縣令府，最遲後天上午，來找我。”見她跑走，沈淩雲忙不疊喊道。

人影在這黑黢黢的巷子裡看不清，但這人頭頂自始至終都是橙色，就連提起那些她不喜歡的人，也沒變色。方才提議跟着她離開時，這人那橙光還加深了些，也許會跟她一起離開。

就算她不願意，沈淩雲還是會想其他辦法的。

這人跑遠後，她也跟着離開這巷子。走到大街上，還是有些喧嚣。沈淩雲沿着街道，慢悠悠的往縣令府走去。

城中的百姓早就被吵醒，有些人躲躲藏藏的觀察着這支軍隊。沈淩雲瞧着她們的神色，似乎沒什麼抵觸情緒。

她心裡感到一絲安慰，雖然不知道是否是之前的營銷起了效果，還是單純不在意誰統治這個地方。

她之前考慮的确有些不周，将人頭懸挂在城牆，也許一定程度上能震懾住她們。但誰也說不準反而激起她們更為強烈的反抗意識。

沈淩雲深刻檢讨自己，這次是有例外，以後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沒有剛才那小女孩，自己今晚必定铩羽而歸，沒準也會沾上那些奇怪的藥粉，陪上自己的命。

沈淩雲很快走到這縣令府，被門口的将士領到她該住的房間。這府邸比之前住過的所有院子都簡陋，這一路過去，幾乎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

整個府邸顯得空蕩蕩的。

沈淩雲環顧四周，問道：“城破時。那些下人将東西都搬走了嗎？那縣令的夫郎等人身在何處？”

這将士搖搖頭，“我們到這時人還沒跑完，聽那些下人說，這裡的值錢物件都被縣令變賣了。但具體并不知曉，那些錢去哪了。至于她那後院，隻有夫郎和一位小侍。我們進來時，那夫郎已經自戕，那小侍被肖将軍帶到房間裡去了。”

沈淩雲聽到前半段還在感慨，這永川縣令也許真想做一些實事。聽到後半段不由得瞪大眼睛，但旁邊這位将士表現得似乎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沈淩雲也隻得調整表情。

夫妻一體，縣令夫郎倒是貞烈。但在殺戮過後，的确需要宣洩，肖硯初的選擇是絕大對士兵會做的選擇。沈淩雲現在才十六歲，總不好和大夥一起，所以平常隻是會加強訓練，多耍會大刀。

躺在床上，她明明很疲憊卻怎麼都睡不着。腦子裡有很多東西，左想一下右想一下，想在腦中拟出一個計劃。

她現在需要很多錢，養兵買糧草都得花銀子，但現在她還想不出什麼能掙大錢的辦法。她總不能去搶老百姓的吧，那太不是人了。想着想着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一早沈淩雲見過肖硯初後，便出了門。吩咐門口的将士，如果有個身材矮小瘦弱的人來找她，直接将人帶進她院子裡。

之前那搶來的銀子也被沈淩雲叫人還了回去，她沒再想着親自前去問候，怕自己挨刀子。

她走進這城中唯一一家醫館，想問問那些能使全身潰爛或是讓人奇癢無比的藥粉的方子。

沈淩雲敲開醫館緊閉的大門，裡頭櫃台坐着個中年女人，聽到動靜連忙說：“本館今日閉門，過幾日再來吧。”說完擡頭一看，瞧見沈淩雲，當即被吓得從椅子上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