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天子的旨意,很快就傳遍了長安内外。
謝洵送走了傳诏的天使,見午膳時間到了,就來到了惜棠的院中。
惜棠正與靈兒聊着天,見謝洵來了,忙招呼他坐下,問,“方才我聽宮中來人了,可是天子許我們回封地了?”
謝洵神色猶豫。
惜棠有些遲疑地問,“……是有什麼别的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謝洵說,“就是陛下想着過些日子就秋獵了,就命諸王随駕而行,在秋獵之後再回封地。”
在正午金燦燦的秋光中,惜棠的臉色,忽而一下就變白了。
謝洵被惜棠吓了一跳,“怎麼了?”
惜棠額頭冷涔涔的,眼前明明是謝洵一如既往俊秀的臉龐,她卻不能控制地想起了皇帝,那夜他如同蜘蛛腿般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微微彎起來的眼睛,閃爍着無比冰冷的光……一股寒流忽而竄過脊柱,惜棠張了張口,“我就是有些意外,”她勉強找了個借口,“早上也沒吃東西呢……”
謝洵被面色蒼白的惜棠驚住了,沒分心去想她的言語,隻連忙倒了盞熱茶給她喝,又招來甯安,要他快點往廚下傳膳。
惜棠雙手捧着溫熱的茶盞,望着面前神色關切的謝洵,原本應該心中感動,但憂傷的淚水,卻險些湧上了她的眼眶。阿洵還什麼都不知道……天子怎麼忽然不許諸侯王走了呢?惜棠心中一下閃過無數的回答。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但她一點都不能和謝洵說,她借着低頭飲茶的間隙,努力忍下了已然顯于臉上的惶然,茶水那缭繞的熱氣,把她的臉頰浸濕了。
“多留半個月也沒什麼,左右不需要再進宮了。”謝洵還在柔聲安慰着她,“前些日子,不是還說想逛逛長安麼?近來得空,我們一同去逛逛,如何?”
惜棠小聲說,“都聽你的。”
“好。”謝洵說,“自到了長安,又要見這個又要見那個的,我們都好久沒像在臨淮那樣,整天待在一處了。”
在謝洵溫柔的言語中,惜棠回憶起了煙雨濛濛的臨淮,她和謝洵共同的家。長到了十六歲,活在父母的家中,惜棠始終是個緘默而黯淡的影子。她無福,注定寡淡于親緣。卻沒曾想在一個命運的雨日,遇見了謝洵,他給予了她真正的愛,給了她一個真正的家……難道連這點小小的确幸,上蒼都要如此殘忍地奪去嗎?惜棠依偎在謝洵懷裡,悄悄地濕了眼眶。
颍邑長公主府,謝淼比謝洵要早一刻鐘知道消息。
“阿兄怎麼忽然要我們留京?”就在謝淼對面,城陽王謝涵頗有些驚疑的問。
“這有什麼?”颍邑長公主很沉得住氣,“往年又不是沒有諸侯王随行秋獵的先例。”
“話雖如此說,”城陽王惴惴道,“我就是怕陛下……”
“陛下縱有此意,那又如何?”謝淼不屑地一笑,“我們還什麼都沒做呢。”
颍邑長公主的目光,越過了神色慌張的幼弟,投向了窗外一片蒼青的雲天。而那邊,正是尹太後所居的長樂宮的方向。“指不定是母後的意思,”謝淼說,“母後一直想讓阿弟長伴身側,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