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上纏着的一大串連繩索帶筒子的東西已經被梁眠解下放到一邊,這時候便不難看出,那是隻又寬又長的大犬。
一身皮毛加肥肉很好的當了緩沖,以至于它從天而降除了弄出的動靜響了些,除此之外一點事也沒有。
“蘇探事,各處又發現了幾枚這個東西,似乎是滑輪。”梁眠見她過來,快步迎上去,将手裡拿着的東西交給她。
蘇露青将滑輪放在掌中掂了掂,想來之前那些鬼影,就是靠着這些東西牽動的。
“還有,廊下那些燈燭被人動過手腳,蠟燭全削去不少,隻剩一點蠟芯。”
難怪那些燈亮得好好的,忽然之間全滅了。
她走到那條大犬身邊,打算查看一番。
剛靠近,大犬就擡起大腦袋,吐着舌頭熱情的舔了舔她的手。
這是隻傻狗,認錯主人了。
也很懶,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看架勢是想要人抱着。
也不知道何玉是怎麼把它弄進來的。
“查查何玉,看他在何璞出事的這段時間,都和誰接觸過。”
梁眠領命,剛要指揮衆人收拾殘局,又聽蘇露青問,“總衙來調人的事,你怎麼沒跟我說?”
梁眠張了張嘴,“是我疏忽……”
“下不為例。”蘇露青把滑輪塞到他懷中。
“啊蘇探事蘇探事……”
梁眠收好滑輪,緊追兩步,“之前隐約有風聲,總衙要換人,那頭的都知使君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急着添派人手給自己做些成績,想讓上面的人放心。”
末了壓低聲音道,“總歸你明日是要随都知使君上朝的,早朝之上帝後若有什麼态度,當面看着再是清楚不過。更何況能被調走的那些人平時也和我們不對付,都不是自己人,以後拿這個做理由慢慢洗個牌,誰也不能再說什麼。”
蘇露青睨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嘿嘿……”梁眠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不也是為着能多跟蘇探事你做些事嘛。”
蘇露青聽這話雖是受用,口中卻道,“跟我做事可不太平。”
梁眠:“嗐,幹我們這行的,不就是圖個升遷快,俸祿多麼,那種又做事太平又俸祿高的,首先得去投個好胎——”
蘇露青懶得聽他貧,結束話題,“行了,馬上就有事做,你多留意着,看何璞什麼時候下葬。”
……
朝陽高懸,秋高氣爽,蘇露青跟在都知使君魯忠身側,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語。
魯忠原是宮中宦官,烏衣巷設立之初,他作為宮中心腹,被調派過來統管烏衣巷,這些年在總衙之中作威作福,身邊也認着不少宦官義子。
說話間,魯忠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秦淮舟,忽然換過話頭兒,似有感歎,“大理卿今年也有二十四五了吧……”
蘇露青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但魯忠都這麼說了,她隻能随口應一句,“大概是吧。”
“陛下有意為他指婚,他卻推辭不受,”魯忠眯起眼睛仍在看秦淮舟的背影,像打量也像探究,“聽說是一直在尋什麼人,等着給人家一個妥帖身份。”
蘇露青數着魯忠的步子慢慢跟随,聞言隻又嗯了一聲。
魯忠卻抓着她的手臂,在上面輕拍了拍,“我們這些人,最要緊的是身後有靠山,上頭皇恩雖浩蕩,卻也雷霆雨露共生。蘇探事還年輕,後路比我們多,要不要咱家給你們二人牽個線,你與他化幹戈為玉帛,喜上加喜一番?”
這話說得着實漫無邊際,蘇露青耳朵一聽一過,再開口時隻說,“前面是台階,使君注意腳下。”
她不搭茬,魯忠倒也不覺什麼,由她扶着自己走上台階,和群臣一起進入殿中。
蘇露青進殿以後不動聲色觀察一番帝後,永嘉帝元儉的氣色看着不太好,皇後孟殊倒是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整個早朝,幾乎都是孟殊說,元儉聽。
近幾月元儉的身子愈發不大好,這也是他力排衆議一定要帶皇後上朝處理政事的原因。
因為何璞的事,淳德縣等七縣的赈災事宜還在重新商議,先前的二十萬擔赈災糧出了問題,如今也要重新下撥,另派欽差前往淳德等七縣安撫百姓。
這些事情說完,衆臣便又是一番提議撤銷烏衣巷的谏言。
烏衣巷鬧鬼一事成了很好的切入點,魯忠成了衆矢之的,被朝臣群起攻之,蘇露青因為階品太低,暫時躲過一劫。
最後,孟殊壓下群臣憤怒的情緒,問秦淮舟,“此事秦卿如何看?”
秦淮舟手執笏闆,長身玉立在階前,秉道,“回殿下,臣以為,烏衣巷該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