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林縣是個人口不多的小縣城,一車大巴總共也沒多少人坐。我看着那些邊罵罵咧咧邊輕車熟路找家的本地居民,基本确定了,全車就我跟封十八兩個外鄉人——
呵,想讓我喊姨?做夢。我決定管她喊封十八。
封十八拄着那根粗糙的長長拐杖,穿着單衣,在寒風站得意外的挺拔。我看着她偉岸的身姿,不禁搓着胳膊發問:“你不冷嗎?”
她神色絲毫未變,隻是用那雙困得不行的眸子看着我,然後疑惑地問:“你冷嗎?”
廢話,我講話都吐白氣了我一個大活人能不冷嗎!!!
我根本懶得搭理她,在原地跳了一套廣播體操,伸展運動、下蹲運動、轉體運動、踢腿運動。跳着跳着,身體就成功地……越來越冷了。
我隻好從背包裡掏出暖寶寶,把前胸後背還有四肢全貼了個遍,然後蹲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團。再拿出水杯,打算補充點水分。
更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滿杯水居然全結冰了!
我不可置信盯着手中的杯子,把它一百八十度翻轉過來,使勁拍了拍、又使勁晃了晃,晃得手都快酸了。然後看着杯底紋絲不動黏着的冰坨子,整個人都傻了。
我一個南方人哪見過這種場面,那麼滿一杯水,就算放冷凍箱,也得好幾個小時才能結冰吧。不是,從大巴撞樹到現在,總共才幾分鐘啊?
就連眼前的霧氣似乎也越來越重了,十米外先前還能勉勉強強看清的大樹,現在隻剩下最頂上一截隐隐約約的綠了。
這什麼鬼天氣啊,莫名其妙的低溫、莫名其妙的大霧。
山中起霧本來不算稀奇事,我之前去峨眉山的時候霧也老大了,隻是那天下了雨,而且越往高處走,霧才越明顯。
可現在本來是個大晴天,這裡還是山腳。放眼望去,幾乎看不清前路。
彌漫的霧氣令我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恐怖電影,名字叫《迷霧》。開篇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幾乎眨眼間就包圍了整座城市,比霧氣更令人不安的是裡面藏着的詭異生物,蟄伏在陰影中攻擊它的獵物。
不妙的是,眼前那片霧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濃縮起來。
我看着越來越重的霧,感受着周圍越來越低的溫度,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凍僵了。就連感覺神經似乎都出現了問題,臉上忽然冰冰涼涼的,似乎落了滴雨。
擡頭一看,天上并沒有下雨。
再偏頭一看,原來雨是從頭頂樹上落下來的。一滴、兩滴、三滴……順着盤虬的枝幹密密麻麻落下,滴答滴答砸到地上,頃刻就從我的腳邊蔓延開來。
我遲鈍地低頭,順着望過去,看到腳下那片液體。
猩紅色,像脈管中流出的鮮血,一路鋪向看不見的遠方,幾乎将整個世界都染成血紅色。
我又遲鈍地摸了把臉,摸到滿手的血。
正在這時,司機師傅的怒罵聲傳到我的耳中:“噫,弄啥嘞,這車窗啥時候碎的!還有椅子,這麼多全破了!完犢子,這下半個月工資又要沒了!噫,這地闆,弄得全是水——咋還下雨了?今天是什麼鬼日子,倒黴到姥姥家了。”
“什麼?下雨了?正常人會管這種紅色液體叫‘雨’嗎?”福林縣居民的心理素質竟然恐怖如斯,我大受震撼。
聽到我的話,封十八偏過頭,居高臨下打量着我。然後伸出那隻戴着大金戒指的食指,點了點我的眉心,良久,她忽然笑了起來:“原來你已經開過天眼了。”
“開過天眼了?我怎麼不知道?我也沒見過鬼啊?”我摸了摸她剛剛點過的地方,納悶地問。
她猛地蹲到我面前,閉上眼睛在我脖子附近嗅了嗅。
變了個大态,她當我是貓薄荷嗎?我差點反手抽她一巴掌,還好她及時撤身,然後說:“你身上有那個家夥的氣息。啧,還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厭。”
“那個家夥是誰?”我皺着眉頭問。
封十八沒回我,重新站定,拐杖“嘭”地往地面一拄。
“你能不能不要說話隻說一半,很讨厭的知道——”我在背後嚴詞譴責她這種行為。
下一刻,水泥地面轉瞬裂開一個口子,似蛛網一般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我腳下一個沒穩住,差點絆倒,說了一半的話卡殼,不可置信望着眼前這一切——
拜托,這可是水泥地诶。裂了,居然給她整裂了,這是人能做到的事?能不能尊重一下祖國的基礎設施啊???
沒等我從“水泥地居然被她震裂”這件事反應過來,周圍忽有狂風大作。
滿地枯黃的落葉打着旋騰空,沾着猩紅的血,沖向高空!像灑了漫天的紙錢,頗有遮天蔽日之勢。
一片枯葉擦着拐杖劃過,最頂上系着的那串羽毛在狂風中劇烈翻飛,那根拴着它的繩細得讓人疑心很快就要斷裂。
看着看着,我莫名覺得那羽毛樣式古怪。粗糙暗淡,不像鳥羽,倒似雞毛。恍然間,我明白了什麼:“你居然在占風?”
封十八饒有興趣看着我,彎了彎嘴角:“怎麼,你知道風角術?”
我當然知道,追《不良人》的時候,看裡面提過好幾次李淳風的《乙巳占》。我特好奇,就專門翻出來看了遍,在裡面看到一種占風的方法。
占風,顧名思義,用風來進行占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