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部分成天傻樂的船員們不同,靠譜的船副先生是會提前做調查的,所以佩奇很放心地将那個不知底細的廚師名字交給馬爾科後就不再關注了。
這一次她沒有跟着下船,在所有人都被盤羊鲔魚和馬爾科居然要去找廚師這兩件事轉移注意力時,佩奇突然就把之前斷掉的話題給續上了。
她沒有擡頭去看雙雙站起來後更顯差距的白胡子,也沒有刻意加大音量,而是依舊像閑聊一樣的随意問着,“所以,你得的是什麼病?”
如佩奇所想,即便他們之間隔着那麼遠的距離,白胡子也可以輕易地聽清她的問題。
他撿起自己的魚竿,重新坐回船長椅裡,同樣随意地談起自己的身體,“與其說是病,不如說是我老了。”
“庫啦啦啦,時間不饒人啊。”
這一次,紐蓋特沒有笑得很大聲,像是在配合佩奇不願再被别人打斷談話的小心思。
“不過能享受一下兒子們的關切也不錯。”日常被輪番操心的老爺子有些促狹地眯起眼睛,他看着自己那個浮在海面上就是不動一下的魚漂,居然主動延續起了話題,“所以也不算太無聊吧。”
得到答案的佩奇轉過身,她走到重新坐下的紐蓋特身邊站定,抱着雙臂陪他一起盯起了魚漂。
有海風從二人身邊拂過,新世界的海風很少溫和,于是佩奇的長發與紐蓋特的披風一起在風中飄揚起來,起伏出各自的弧度。
“明明是四皇,卻完全不像是海賊。”佩奇将被吹散的碎發攏回耳後,慢聲點評着這個收留了自己的男人。
“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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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怪人·紐蓋特因為今天格外配合治療而得到了船醫隊的一緻誇贊,護士長更是破天荒地允許自家船長大人在宴會上享用一杯啤酒。
得到赦免令的紐蓋特咧嘴一笑,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個比常規酒桶還要再大上兩圈的木杯,“庫啦啦啦啦啦!說好了是一杯,可不能反悔啊!”
護士長:……
被攤位老闆推薦過來的米娅女士成功通過了馬爾科的“背調”,搖身一變成為了今晚宴會的主廚。那隻活蹦亂跳的盤羊鲔魚在她精湛的刀工下被輕巧地分割,然後又變成了一盤盤用不同做法精心烹饪而出的佳肴。
佩奇依舊沒有動刀叉,她在香氣缭繞的餐桌面前無動于衷地喝着自己的清酒。日落月升,與壁燈一起點燃的還有那一團團窩在鼎裡的篝火,若是讓三葉草博士見到這個場面,大概會大喊一聲暴殄天物。
可海賊哪裡會像曆史學家一樣将這些東西束之高閣,他們不會在乎這些鼎原本的用途,更不會在乎它們原本屬于誰。總歸是戰利品,而戰利品,是可以随意處置的。
“嗚呼!”
比斯塔将油潑進本就高漲的火焰裡,然後怪叫着看着那些火卷起更高的烈焰。
除了作為主菜的鲔魚,米娅還用馬爾科采購回來的雙倍食材制作出了更多的特色料理。那些廚具在她手裡聽話得不得了,像是在排演舞台劇,連切菜的動作都自帶着一股優雅勁兒。
‘這是個行家。’
薩奇挨道菜看過去,觀察完刀工又去細瞧菜色,‘可惜嘗不到味道,她的做法和我不一樣,不知道這種烹饪方式下的盤羊鲔魚又是什麼風味。’
佩奇就着薩奇絮叨個不停地點評淺抿了一口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薩奇最近的話越來越密了。
大概是因為終于能夠再次被聽見,所以哪怕佩奇沒有随時随地都回應他,也足以将薩奇從那種宛若被整個世界都屏蔽了一樣的孤寂裡拽出來吧。
在這份獨一無二的,360度的男中音立體環繞中,佩奇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然後将支在一旁的油紙傘“唰”的一下打開了。
在薩奇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佩奇手腕一抖,直接把他從傘裡抖了出來。
‘……嗯?’
下意識立定站好的薩奇有點蒙,他扭頭看向已經撐着傘走出餐廳向甲闆靠近的佩奇,‘這次隻關一天就行了嗎?真的嗎?那我可自由活動了啊?’
佩奇還是沒有回應他,她隻是舉起手向後撇了兩下,示意他随意。
‘嘿,這小混蛋,還跟我裝上酷了。’薩奇不走心地發着牢騷,他低頭瞅了眼自己的衣服,然後有些驚訝地發現,那些印在油紙傘上的紅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蔓延到了他的前襟上。
一簇簇水墨樣式的紅梅盛開在潔白的廚師服上,是完全不搭的兩種風格,突兀極了。
薩奇:……
薩奇:……這又是什麼鬼東西,他不想要這種印花啊!
比起他人看不見的薩奇,正舉着傘穿梭在人群中的佩奇或許要更加突兀。
馬爾科一言難盡地擡頭看了眼不算明亮的夜空,然後又看向在大晚上打傘的佩奇,“就算不是用來遮雨,大多數也是用來遮陽吧,你這又是什麼用法啊喂。”
被問話的佩奇停下走向紐蓋特的腳步,她看向正坐在船沿上的馬爾科,将傘向他那側傾斜了一點,“要試試看嗎?”
被邀請的馬爾科神色微妙地看着那把遞到面前的傘,他擡起手,猶豫片刻後到底是握住了那個竹制手柄,“真是敗給你了yoi。”
沒有海賊能一直對冒險說不,即便是成熟又可靠的船副也不能。
好奇心這種東西,幾乎是流淌在每一個海賊的血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