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其實你幫過我三次。”那件從天而降的衣袍,兜住了她的體面。
江珩用公筷替她夾了一箸菜,配合她,唇角扯了個不鹹不淡的弧度:“看來我們确實很有緣分,多用些,這道菜不錯。”
鄧隋一怔,夾起來嘗了嘗,味道有些苦。
“合你胃口嗎?”
鄧隋點點頭,将江珩給她夾的菜盡數吃完。
他并不在意。
一晌歡愉,得守住分寸,越界總是令人不虞的。
江珩不喜歡她刻意的套近乎,不過是要編纂些‘緣分深’的故事。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大理寺門口,他來接江婉,匆匆一面,第二次興隆酒肆,他救她一命。
滿打滿算,昨夜勾纏在一處,兩人見面不過三次,她隻是鋪墊話頭想說到韓骁的事上罷了。
用罷飯,丫鬟捧來清水淨手,江珩拿過巾子,細緻地替她擦拭。
鄧隋垂眸看他,他那樣的全神貫注,捧着她的手像是捧着珍寶,她實在好奇,他是怎麼做到不走心卻還溫柔多情的,演得太過逼真,若她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隻怕輕易就會淪陷。
“你應當不喜歡珠寶首飾這些俗物,我便自作主張替你張羅了一處宅子,離大理寺不遠,鬧中取靜,很是不錯,待會兒讓四九帶你過去瞧瞧,哪裡不滿意你就直接跟他說。”
鄧隋愣了愣,随即明白過來,他這是在打發她,燕京寸土寸金,多少人為官半輩子都買不下一處宅院,靠近大理寺的宅子應當不便宜。
他很大方,她的一夜,委實值錢。
鄧隋張了張口,一時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主動送上門,不圖金銀,難道圖真情嗎?若要論真心,隻怕江珩昨晚也不會帶她回來。
他這樣的世家公子,輪不上她同他談情說愛。
逢場作戲,是她唯一能靠近他的方式。
“宅子的話,我這樣的身份住進去隻怕會遭人非議,不如換一個。”她收回了手。
江珩手中一空,等着她提韓骁的事。
“你想要什麼?”
“換成銀子吧。”鄧隋認真道,“最好是銀票,方便些。”
江珩有幾分意外,不過須臾即散,笑着應她,“好。”
飯也用了,人也打發了,鄧隋識趣地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攪小江大人了,告辭。”
小江大人……江珩品了品她口中變換的稱呼,伸手将轉身離去的她扯進懷裡,捏着她的下巴笑說,“怎麼?生氣了?給你置宅子也錯了?你如今住的那地兒魚龍混雜,你又生成這副模樣,我不放心。”
鄧隋撫着江珩的臉頰,道:“男歡女愛,你情我願,你給我宅子,我卻無以回贈,不太好。”
“男女之事,吃虧的終究是姑娘家,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鄧隋反問,“你又怎麼确定吃虧的是我呢?”
江珩牽了牽嘴角,覺得她這一套說辭很是新奇,誇道:“鄧隋,你很獨特。”
“那便依你的意思。”他埋首在她頸間親了親,惹得鄧隋身子止不住地抖,他悶聲笑了笑,“這麼敏感?”
鄧隋推他,“我該走了。”
“慌什麼,在替你準備馬車,你這個樣子确定能走回家嗎?”
正此時,丫鬟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藥過來。
江珩用手指探了探藥碗的溫度,确定不燙了,這才端起來遞到鄧隋嘴邊,哄道:“乖,喝了它。”
避子湯,鄧隋單是聞其味就知道了。
他防備得緊。
高門大戶的公子,未成親之前先有了庶子于名聲有礙,也影響親事,應當的。
她雙手捧着藥碗,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神色始終平和。
剛飲完,一枚果脯便壓上她的唇瓣。
“苦嗎?”
鄧隋隻好吃掉,道:“不苦。”
江珩都聞到苦味兒了,哪能不苦,笑笑不言。
下人過來回禀馬車套好了,江珩将她送到門口,扶着她上馬車,怕她磕着腦袋,還用手在她頭頂護了護,體貼地像是在送别心上人。
四九跟見鬼似的,他家公子最是心高氣傲,誰都瞧不上眼,還真沒見過他殷勤的這一面,他離得遠,聽不見兩人說什麼,倒有些依依惜别的味道。
青樓出來的女人,果然厲害。
江珩看着她清冷的眉目,離了床帷,她又是那副高山白雪,凜凜不可侵的模樣了。
“鄧隋,有事可來尋我,昨夜……我醉得不輕,冒犯了。”他仍是笑着,眸子裡還有幾分不舍的情愫流轉。
鄧隋聞弦知意,那一場酣暢淋漓的歡好對他來說是喝酒誤事,也就是說,清醒着的他,不會和她再有下一次。
他這麼快就知道她的意圖了?
鄧隋直視他漆黑的眸子,勾唇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