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阕乙負手走了過去。
木棚下,廚官笑着說:“竹部小姐,這個還要等一會兒。”
“可我已經等了一刻鐘了,這表皮焦焦的地方你先切一點給我,我蘸着熟孜然吃可好吃了。”
她聲音輕軟明快,旁人都愛聽,即使百般要求,他們也氣不起來。
廚官拗不過她,果真拿刀将烤焦的羊肉切走許多來,又讓奴才去取熟孜然和胡椒。
繁蕪端着盤子,不停地咽着口水,正想着找個地方好好享用,忽然被擋住了去路。
她看到灰紫色的衣擺與玄黑色的靴子,衣擺上繡着竹葉竹枝,頓時擡起頭來輕喚了一聲:“哥。”
不待竹阕乙說什麼,她忍痛将盤子推向他:“哥,你比了一天餓了吧。”
竹阕乙不與她客氣,接過盤子與筷子,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裡。
“哥,好吃嗎?”繁蕪紅着眼眶,吞了一口唾沫星子。
竹阕乙微颔首,瞥見她微紅的眼眶,輕顫的睫毛,忍俊不禁。
他夾着一塊肉送到她嘴邊:“好不好吃你嘗嘗。”
她張開嘴,因動作太大咬住了筷子,愣了一下,紅透了臉微後退一步,尴尬地捂住嘴咀嚼起來。
不知怎麼,她覺得今晚的烤羊。
……好吃得要哭。
回别院的路上,竹阕乙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銀飾,問她:“阿蕪為何要給我打首飾。”
他隻是好奇為何她會将三年多來他賞賜的錢全攢下來給他打一副首飾。
繁蕪拽了拽袖子,手指有些發緊,步子也慢了。
她不過是為了心安。
苟全性命于亂世,占了阿梓的位置,喊了他三年半的哥,平白無故得府院衆人三年半寵愛,每每想到阿梓,她會難過。
可她貪心,因為她的事迹未曾敗露,所以貪心。
她深知回中原後,她身負秘密是兩國想抓的要人,連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背後那張玄機圖,早晚有一天會害死她的。
她如此自私自利,也早晚會失去這一切。
她閉了閉眼眸,将最後一塊肉放進嘴裡,笑着答:“為了找哥換更多好吃的!”
竹阕乙凝着她的側臉,不置可否。
再走了幾步她腳下一絆,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個狗啃泥時,一雙手摟住她,将她給撈了回來。
“哥……啊!”
她就這麼貼上竹阕乙的胸膛,兩人身上的銀飾發出碰撞聲,鼻間卻充斥着他淡淡的馨香,那種雨後竹林散發出來的清香,聞了這麼久依然覺得好聞。
“路都走不穩了?”他啞聲訓斥,待她站穩後,很快退開了一些。
繁蕪捂着面頰:“夜路黑,我沒看到踩着裙擺了。”
“夜裡還是少看點書。”他說。
“可是我白天沒看懂便睡不着。”她狡辯,“你每天那麼多事又教不了我,也不給我請個先生。”
她知他從小中原的經史子集全都學過,可他似乎不願教她。
竹阕乙抿着唇,許久才說:“阿蕪,你看這些書是還想回中原對嗎。”
他的聲音壓低,一字字說得比平時慢了些。
繁蕪心下咯噔一下,竟是因為這個……她怎麼一直沒有想過?
她的手指絞着袖子,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她怎麼告訴他她大姐還在東齊國,她還有弟弟失蹤了,她肯定是要回去找他們的,隻是時機未到。
她現在的能力有限。
竹阕乙似歎了一口氣:“等回竹部以後,你若想學,我得空在書房教你。”
總歸她在中原生活那麼久,既是喜歡,他不可扼殺她的喜歡。
繁蕪一把抓住他的臂膀,頭微與他的手臂貼了貼:“謝謝哥。”
她說着又很快松開手與他拉開距離,拘謹又不自在。
竹阕乙擰了一下眉,沒再說話。
阿四站在别院門口等了半天,等得他肝疼腿疼的時候終于見到路口主子和小姐的身影。
阿四迎了上去:“主子小姐,長老們等着您們過去開席。”
都是一天沒吃飯,這會兒也快餓趴下了。
竹阕乙看了繁蕪一眼,對她伸出手。
她遲疑了一下,才将手遞給她。
知她懼怕長老,這種場合以往也少讓她出席,但不是次次都能逃掉。
席間,繁蕪坐在兄長身邊,大人們說話她聽着,兀自夾着自己喜歡吃的菜,隻是偶爾會瞥上一眼長老及長老夫人們臉上的神情。
直到她聽到竹部大長老說:“大公子,方才我從族主殿前回來,族主給我透露,想讓你和楓葉部離部結親。”
“咳咳咳。”一直認真吃飯的繁蕪竟被嗆住了,捂着嘴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