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說她哥能選上,她也是這麼想的。
去年那幾個部的大巫她都瞧過了,論容貌沒一個趕得上她哥半分的。
……大巫比的又不是容貌。
她掬了一捧水從肩膀上淋下來,正這時窗邊傳來動靜,她吓得全身一僵,拿起衣架上的衣衫便套在身上。
待她走到窗邊推開窗,一隻肥碩的貓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喵”的一聲叫。
她怒火中燒,仿佛是平生都未曾發這麼大的火,大喊着:“是誰來過!誰的貓!”
嬷嬷婢女随從應聲而來,甚至還驚動了東廂那位。
繁蕪坐在床榻上大發脾氣。
嬷嬷和婢女們都吓壞了,幾個随從已去查到底怎麼回事了,為什麼西廂突然進來了貓。
都以為繁蕪是在怕有人窺探她沐浴。
其實她不是怕這個,她怕的是她身上的秘密被人發現……
那個秘密,讓她從不敢讓嬷嬷和婢女伺候她沐浴,甚至會格外注意将門窗關得嚴實。
那份承載着她家六口人命運的“圖紙”,她的娘親在被抓上去東齊國的車之前一個時辰,刺在了她的脊背上。
之所以會選擇刺在她的脊背上,是因為年齡,那時她八歲,她長姐十三。
一切如娘親死前所料,抵達齊國教坊司的第二年,十四歲的長姐被賜給了一個大臣,而那一天在她在自己的哭聲中度過了一個漆黑漫長的夜晚。
她能選擇來這裡,很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脊背上的這張圖。
她知道隻要她留在教坊司一天,這些秘密總會公之于衆。
而她第一眼見到竹阕乙,少年的漂亮的眼眸裡是剪不斷的哀傷與憐惜。
她知道他一定是骨子裡溫柔的人,隻不過習慣了冷厲的僞裝。
“阿蕪。”
竹阕乙坐至榻邊,輕聲喚着她,又深怕吓到了她。
繁蕪抱着膝蓋躲在床榻一腳,她知道竹部有人不信她是竹部二小姐,從進竹部圍樓的第一天,長老摸骨說她年齡不對時,就有人質疑她的身世。
若不是竹阕乙堅信她是,她早就被趕走了。
一旦背上的“刺青”暴露,她的身世就會暴露。
絮州機關師的事,這幾年一直都在流傳也流傳到了十六部,而她的爺爺爹爹就是傳言裡要找的人。
她背上的機關圖,就是她的身世。
她害怕,畏懼。
她不會忘記,她的家是怎麼沒的。
好不容易有了哥,她不想再失去了。
她忽然擡手,雙手捂着臉,嗚咽的哭出聲來。
她每哭一聲,竹阕乙的心便疼上一分,這女子恨不得将他的心戳得千瘡百孔了去。
“阿蕪,别哭了……”他踢掉了靴子,紅着眼眶爬上榻,摟住她給她擦臉,“阿蕪,沒人看的,真抓到人挖了他們的眼。”
又是好一通的哄,哄得繁蕪睡下了,嬷嬷打了水來,他為她潔面敷霜後,才對婢女說了一句:“守夜。”
這才肯離去。
他剛出院子,便對守在院子外的守衛說:“去把阿四叫回來。”
等了約一刻鐘,阿四回來了,禀告道:“主子,那貓是黑長老的夫人養的。”
因那貓養的肥碩,所以阿四起了疑心,院裡突然來了野貓可以理解,這家養的胖貓還在這個時候出現,他覺得不像是巧合,才帶人逮了那胖貓,尋到了貓主。
這位黑長老夫人是從離部嫁來竹部的,她未出嫁前是離部庶出貴女,而去年與竹阕乙比過大選的離部公子離酉是她的侄子。
離夫人若有心思也該是查他的事,故意吓阿蕪又是怎麼回事?
阿四擡頭看向竹阕乙:“主子,此事怎麼說?”
“貓送回去,讓離夫人看管好,告訴她若有下次這貓就别留了。”
阿四将胖貓送回離夫人處,回來後又急急忙忙地向竹阕乙彙報新的消息:“主子,屬下方才去還貓,那離酉正在他姑母府上做客啊!”
離酉是庶子的嫡出,他父親是庶出,他能爬到離部公子的位置,憑的是真本事。
去年大選比試時竹阕乙便已知離酉的實力。
今歲大比在即,離酉做客竹部也能理解。
竹部離大比所在的兵主部近啊。
從這裡過去隻有半日車程,還能方便打聽對手的底細。
對離酉而言,何樂而不為呢。
少年寒眸微斂,對阿四招手。
阿四貼身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立刻準備車馬,我們明日便前往兵主部。”左右前後也不過三四天了,早一點去沒什麼不好。
兵主部比這裡繁華熱鬧,阿蕪去了還能多逛逛,正好早些安置采買。
阿四想了想小姐,擔憂的問:“小姐剛受了驚吓,這樣好趕路嗎?”
“無礙,讓她和我坐一輛車。”
“啊?”阿四又是一愣,回過神來恭敬行禮,“屬下這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