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阿爾弗雷德來說，艾妮卡的突然反應更像是展現出了她内心一直埋藏着的、對于異世界的親友的擔憂。

剛剛在站立起來的那一瞬間，艾妮卡整個人是處于一種極其異常的狀态的。她那雙棕色的眼眸緊縮，透露着驚恐的顫抖，如同被狂風掀翻在地面的房屋，搖搖欲墜地勉強維持着自身的穩定。

棕發的女孩起身得迅速，聲音卻稱不上堅定，反倒是急促之中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恐。

老管家先生将思緒重新投入面前的監控，同時心裡也不忘分析艾妮卡的事情。

蝙蝠家對于處理異世界的來客有一定經驗，阿爾弗雷德也非常清楚，并不是所有的異世界來客都懷揣着善意。

因此，他之前面對那個異世界的幾位來客的時候，更多的是處于一種微妙的警惕的狀态——他幫助自己的老爺監視他們，分析他們，理性冷靜地旁觀着看待他們所經曆的苦痛。

這是合理的。

在自己的孩子們面前，阿爾弗雷德一向是一個嚴厲但關切的祖父的形象，就算是英國人典型的嘲諷式語氣也不會讓其他人覺得他讨厭，因為他總是那麼愛他的孩子們。

這樣的特質總是容易讓旁人忘卻，其實在成為韋恩家族的管家之前，他也是一名英國特工，一名在嚴格的訓練中熟練使用槍支與各類戰術軍/用器械的、年輕時身手極為敏捷現在戰術思維也毫不遜色的老人。

他并不會一上來就将異世界來的不知底細的人擺到與自己的孫子們同樣的位置，總體而言他無論是對艾妮卡，還是對待【傑】、【迪基】，都有幾分警惕在。

——畢竟提姆前段時間還被未來的自己用無人機“殺死”并帶走，最近剛剛回來，盡管他自己并不顯得在意，但是蝙蝠家又一個成員死去活來（字面意義上的）還是給蝙蝠俠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陰影。

特别是傑森在某次家庭聚會時統計了一下家庭裡死過的人的人數，盡管迪克很殘忍地被排除在“Dead Robins League”之外，但嚴格地從醫學角度來說，迪克的心髒确實停止跳動過。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蝙蝠家所有小孩兒都死過，哈哈。

蝙蝠俠聽到絕對眼前一黑。

話扯遠了。

總之，其他世界的超英同位體并不一定善良，甚至由于蝙蝠家一直以來在暗處行動讓人防不勝防的特性、或是其他超級英雄那足以讓常人畏懼的超能力，他們的同位體更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陷入偏執、進而在他們的世界做些破壞。

這也是阿爾弗雷德警惕的原因。

但是艾妮卡的姿态讓他感到熟悉。那種對于同伴遇險的擔憂與害怕，對于自己孤身一人處于安全的一隅卻對眼前局面無能為力的自責與罪惡，近乎于偏執地希望某個人平安——那是幾乎每一個蝙蝠家的人都具有的情感。而他從這位異世界的少女的眼眸之中看到了。

這多少讓他多信任了艾妮卡幾分。

蝙蝠系義警從來都是情感内斂的人。

或許哥譚内部時時刻刻潛藏的危機與險境隻能滋生出表面淺淡但其實深刻到無法割舍的情誼，身為一家人的他們再怎麼分歧再怎麼争吵都最終會走到一起，即使彼此的棱角被磨損得疼痛也緊緊抓住不放，以至于他們現在嵌合得嚴絲合縫。

在危機面前，細小的罅隙可以被忽略。這個家庭的每一個人都會有想要歎氣感歎他們家族成員的關系真是錯綜複雜到普通人看了要說一句“不健康”的程度，但是終究沒有人離開。因為他們需要彼此。

他們的牽連是無法因為刺痛彼此的荊棘而分割的，哪怕相遇的記憶并不美好，哪怕共處的生活充斥着火藥味與嘲諷的笑容，他們也總能從中挖掘那些溫暖，如同火焰、如同陽光，綿綿不絕而且永遠也不會燃燒殆盡。

不論艾妮卡擔憂着的人是誰，那樣的眼神——擔憂中帶着偏執、自責、愧疚、無奈，無論什麼，積極抑或是消極的情感，但其中沒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