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幕臨近,正是晚飯的時間,居民樓裡家家戶戶亮起燈,其中一家卻關了燈,蛋糕上的蠟燭光因此顯得明亮。
一家三口聚在桌邊,男人和小男孩正為女人唱生日快樂歌。
溫馨的時刻,一道突兀的門鈴橫插進來。
男人邊說可能是我買的花送到了,一邊起身開門。
門外站着一個高挑少年,沒有穿外賣制服,氣質也相距甚遠,手上卻捧着一個蛋糕。
男人難掩疑惑:“你是來送蛋糕的嗎?我們已經收到了啊。”
少年置若罔聞,視線往裡掃了一圈,一眼就注意到了牆上挂着的全家福:男人和女人各站一邊,牽着當中小男孩的手,三人的笑容有一種惡心的燦爛。
他朝裡面問:“請問馮水竹女士在嗎?”
女人聞言起身走過來:“是我。”
“有人給您訂了個蛋糕,麻煩您簽收一下。”
女人驚訝:“誰給我訂了蛋糕?”
“抱歉,客戶要求保密,我無法告知您。”
眼看少年就要走,女人忙道:“那請問對方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
“她祝你生日快樂。”
女人似乎還想确認是不是陶茹之,屋内男孩的叫聲傳來:“媽媽,你還不吹蠟燭嗎?我想吃蛋糕了。”
“我這就來——”
她扭頭朝屋裡安撫,再回過來時,樓道空無一人,少年已經消失了。
*
陶茹之站在對面樓層的天台上,舉着望遠鏡觀察林耀遠帶着蛋糕上門。
那個總是在記憶裡出現的人終于出現在望遠鏡的圓孔中。
曾經連着一條臍帶的她們,如今隔着一幢樓,隔着年月,遠遠地注視着。就像媽媽曾經透過肚皮注視她,現在換她透過望遠鏡的管道注視媽媽,原來她們總是無法真的觸碰到對方。這就是她和母親的關系。
所以到最後,她還是成了逃兵。
不過陶茹之很慶幸自己的決定,如果換成她站在林耀遠的那個位置,她不确定自己能毫無波動地全身而退。
陶茹之看着林耀遠把蛋糕交給媽媽,大門關上,這格外漫長的幾分鐘結束了。她将望遠鏡揣進包裡,慢悠悠地走下大樓的天台,林耀遠抱着臂靠在自行車邊,嘴裡嚼着口香糖正在等她。
陶茹之緊張道:“你沒說漏嘴是我送的吧?”
林耀遠聳肩:“當然。不過她也能猜得出來吧,說不說重要麼?”
“她自己猜到是一回事,但我不想讓她的老公和兒子知道。”
“你管他們那麼多幹什麼?她是你媽不是嗎?”
“是啊。”陶茹之笑了一下,語氣輕快道,“可她也是别人的媽媽。我不想讓她為難了。”
林耀遠咀嚼的動作微滞,眼神一偏,從遠處聚焦到她身上。仿佛那個雨天,在廢棄的火車車廂上不小心看到了樹下縮起來的小狗。
随後他彎起眼睛,不正經地說:“沒關系,現在你也不是隻有她一個媽媽。”
陶茹之想,自己是不是被當作那隻小狗一樣可憐了。
但可憐她的這個人本身也是一隻會在陽台中淋雨的小狗,所以這一瞬間,陶茹之并沒有被可憐後會有的逆反。
她撇了撇嘴,隻說:“你可真大度。”
他奇怪地啧了兩聲:“我還以為你會梗着脖子像個死鴨子一樣說我不要呢。”
她飛給他一個眼神:“說這話才叫幼稚。走了。”
陶茹之騎上車,歪歪扭扭地彙入夜幕下的車流中。
不一會兒,林耀遠從身後追上來,在她身後連按了幾下車鈴。
她回頭:“你幹嘛?”
“你今天這麼折騰我把我當外賣小哥使喚,沒有一點表示嗎?”
“那我再去租一盤AV給你?我上次還看到好多封面上寫着勃/起不全的其他類型,你有福了!”
“……”
林耀遠的自行車差點撞上路邊的電線杆,滿臉寫着你怎麼能直接把勃/起兩個字挂在嘴邊的震驚。
陶茹之目睹這一幕後笑得手發抖,就這麼一回頭,前面的馬路有一塊沒井蓋,等她注意到時已經晚了。
千鈞一發,陶茹之心驚膽戰地一歪車頭——林耀遠就聽見砰地一聲,陶茹之整個人已經和車子纏在一起摔了個狗吃屎。
他忍俊不禁,吹着口哨停在她身邊,揶揄道:“喲,騎車不看路呢?”
陶茹之摔得腦子還是懵的,眨了兩下眼沒說話。
林耀遠下了車,蹲下身問:“怎麼樣啊?要不要我打120?”
陶茹之終于緩過勁來,天空被林耀遠垂下的臉龐覆蓋。
她不想對上這張幸災樂禍的臉,閉上眼睛:“你閉嘴就可以了。”
膝蓋此時隐隐作痛,陶茹之撩起褲子檢查,果不其然破了一大塊皮。
這還不是最倒黴的。
陶茹之起身扶正自行車,剛才的撞擊下龍頭和頭碗之間松脫,看樣子是騎不了了。
“靠……我得去把車子送修。”陶茹之自認倒黴,“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