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去調——”
聽到韓毅的末語,手指已經結束了通話。夏薇把手機還給周文,坐回矮凳,繼續劈柴。
周文的電話忽然又響起,一看是韓毅,他忙摁了靜音,借口給廚房忙活的師公抱點柴火去,悄悄到後院接電話。
“喂,韓警官?”周文坐牆角,盯着通往前邊的走廊小聲說,“我是周文。”
“你把人綁架了嗎?”
“怎麼可能?你見過被綁架的人可以給警察打電話的嗎?”
“不是,怎麼還沒送夏薇回去?”
“不是我不送,是學姐不想回去。她被葉風傷透了心,想散散心。”
“……你們現在在哪裡?”
“武寺山,我師公家。早上和葉風通過電話,他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韓毅疑道,“欺騙警察,會被抓來警局的。”
“是真的,他還讓我武叔在電話裡罵我。他就是這樣小肚雞腸陰險的人。”
“……夏薇是他妻子。”
“妻子就可以拿來騙嗎?你看到他站起來,不覺得震驚嗎?隻有他那樣滿腹黑水的人,才能騙枕邊人。”
“……我建議你還是趕快帶夏薇回去。”
“我等會就帶學姐回去,我師公現在在燒早飯。”
“你們還沒吃早飯?孕婦不能餓的吧?”
“我師公的早飯,是我們的午飯。”
“……吃完午飯就會回去的吧?”
“嗯。”
“那到家了,可以給我個電話吧?我得知道孕婦安全到家了。”
“嗯……我師公喊我們吃飯了,先挂了,再見。”
挂了電話,周文盯着飄來杉木香火氣的走廊,有些心不在焉。他坐了會,起身去廚房。
吳林正把淘好的米倒入鍋中的飯甑裡。
“師公。”
吳林轉頭瞥一眼周文,繼續倒米:“你師姑肚裡的孩子是誰的?”
“不是我的。”周文恹恹道。
吳林就一個飯勺子敲他後腦勺:“大逆不道!你也敢想?”
周文抿住嘴,捂住腫出個包的後腦,委屈巴巴盯着鍋裡沸騰翻湧的煮飯水。
“和孩子父親結婚了嗎?”吳林用飯勺把飯甑裡的散米輕輕刮平。
“沒有。”确實沒辦婚禮,“還被抛棄了。”
“抛棄了?”飯勺子啪一下敲上飯甑,“哪個兔崽子?”
“一個纨绔子弟,”周文憤恨道,“占着家裡有錢,胡作非為,枉費師姑一片真心,還欺騙她。”
“在外偷吃?!”
周文輕輕點頭。反正他沒說。
飯勺子就頻頻敲上飯甑。等木蓋啪一下蓋上飯甑,周文感覺不鏽鋼飯勺都被敲彎了。
吳林啪一下把飯勺放木蓋子上道:“我要下山去店裡拿菜回來,你守着鍋。”
“師公,我去拿,您陪陪師姑。她還總想原諒那人,您勸勸她吧。剛還說想回去,我勸不住。”
“還是原來那家賣闆栗粽子的店。”吳林長歎口氣,走往前院。
腳步聲遠去到聽不見,周文看了看熊熊燃燒的土竈,往後院去。
從後院翻牆出去,繞到前門,他駐足聽了聽咚咚的劈柴聲,乘纜車下山。
經過每年和武德來拜年都要買上幾個闆栗粽子的半山腰農家小吃店,周文遞給老闆五百塊現金道:“能麻煩您幫忙把我師公的菜送上去嗎?我要出去一趟。”
“可以的,但總共要不了這麼多。”中年老闆遞回三張紅鈔,“你師公準備燒飯了嗎?”
“嗯,家裡來了客人,今天要早點燒午飯。”
“那我一會就送上去。”
“麻煩您了。”周文推回給老闆三百塊,“當您的辛苦費。”說完就走,不給老闆再退回來的機會。
“诶,诶,周文!”
周文揮揮手,跑下山。
來到停車場,他回望深綠高聳的武寺山頂。
學姐,好好散心吧。就算忍不住想回去,也要忍幾天。太容易原諒,葉風不懂珍惜的。
葉風已經不珍惜了,晚點回去吧。大家族的是非恩怨,遠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複雜。
豪門酒局的深閨貴婦,都能知道楚裴勇公開侮辱文菁菁,葉氏集團的董事長怎麼會不知道?
能領跑集團的精明之人,不會放過敢羞辱亡妻的敵人。
葉長青的隐忍遠超葉風,他能允許仇敵在面前上蹿下跳,必然在等一擊必殺的機會。
周文不懂經商。但從小生活在大家族,豪門規則該懂的都懂。
商場同戰場差不了太多,都講求放長線釣大魚。
楚裴勇已經在葉長青的魚線上許多年。沒人知道葉長青會什麼時候收杆,但夏薇不該成為第二個犧牲品。
她本就不欠葉風,何必被不存在的恩情裹挾。如果是日久生情,腹中子夠不夠她餘生的快樂?
如果夠了,可不可以不要重返葉家?那裡,太多恩怨了……
周文駐足良久,上車調轉車頭離去。
等出了景區,他撥通葉風的電話:“我現在送學姐回來,到高速路口來接吧。我要回家裡一趟,不去市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