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的高度緊繃下,周圍的一切都陷入空白般的死寂中,一片寂靜裡,蔚禾突然聽到身邊一聲輕微的撲簌聲,輕得她原本以為隻是自己的錯覺,但在她的餘光中,身旁的吉玉郎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身體一抖,一張淡黃色的匿息符飄飄悠悠從吉玉郎的身上掉了下來,
蔚禾心裡警鈴大作。
她原本緊盯着鑄鋒的兩隻眼,不得不分出一隻來緊盯着那枚掉落的匿息符,幸運的是符咒沒有落在人堆裡,在空中打了個轉後,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藥櫃的犄角旮旯裡,然而她剛沒松一口氣,突然發覺,地上原本在步步靠近的鑄鋒,猛的一下頓住了腳步。
他停下的位置,恰好露出他的下半張臉,蔚禾分明看到,他的嘴角緩緩露出了一絲勝券在握的微笑。
失去了匿息符的遮掩,吉玉郎身上的妖氣,對于鑄鋒來說,就像黑夜點燈一樣,無處可藏。
鑄鋒毫無預兆,揮袖朝吉玉郎的方向精準一擊,殺意畢現,好像有一大蓬尖碎冰碴朝着蔚禾幾人兜頭撲來,然而還沒等砸到實處,一股柔和的力量陡然出現,春風化雨般,不動聲色地将這一股殺意消解在了半空中。
兩股力道相撞,都是至純的道門法術,吉玉郎被這兩股氣一激,猝不及防顯出原形,他自知已經藏不住了,不甘心因為自己的暴露,讓所有人就這麼被一網打盡,索性自己從藏身的高處躍了下去,現身在衆人之間。
不少年輕弟子被天降巨蛇吓了一跳,人群中“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前面看到的拼命往後退,後面看不到的,反而卯着勁往前擠,一時間場面大亂。
“哎!是那隻肥遺蛇!”有認出他的藥谷弟子驚呼。
鑄鋒冷冷注視着吉玉郎:“你的主子呢?”
蔚禾伏在高處,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被發現就是遲早的事,與其藏在這兒束手,不如趁現在拼一把。
她正欲行動,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向下制住,像一隻不容置疑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動。
蔚禾驚悚莫名,不由一動,四下張望,身前的明十七察到她的動作,微微側頭,用目光問“怎麼了?”
他對那股力量一無所知。
蔚禾僵硬地搖了搖頭,那股力量對她暫時似乎并無惡意,隻是要控制她待在原地。
究竟是誰?
藥櫃之下,吉玉郎正嘶嘶沖鑄鋒吐舌,蛇身不斷扭動,與巨大的蛇影相比,鑄鋒從外表看上去威懾力小得多,但内行人都看得清楚,他一出手,吉玉郎就隻有死路一條。
鑄鋒看向吉玉郎。
這隻蛇妖有意無意,正用身體堵着它原本的藏身之處,鑄鋒幾乎可以斷定,那裡還藏着其他人,否則蛇妖在被發現後,絕不會主動現身,依照這些妖孽的本性,該第一時間逃竄才對。
它恐怕還打着同夥逃脫,之後再來營救的主意。
鑄鋒一念轉定,左手驟然射出五枚銅符,吉玉郎被逼得退向一側,蛇尾在藥櫃之間碰撞,噼啪作響,離它最近的一處藥櫃被波及,巨大的櫃身左右搖晃,震起無數灰塵。
“哦哦哦!”圍觀的藥谷弟子不約而同發出驚叫,手忙腳亂地一擁而上,合力抱住被殃及的自家藥櫃。
鑄鋒的路就這麼被擋住了,他不耐煩地想撥開人群,恰在此時,人群中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聲音:“長老!有人闖入小葉嶺偷焉酸草!”
持盈不知何時從人群中冒了出來,蔚禾這才發覺,剛剛場面太混亂,似乎一直沒有看到她。
持盈臉色一變,走向鑄鋒,和他低聲耳語了幾句,蔚禾的距離聽不清她所說的話,隻能看到鑄鋒臉色遽變,又跟持盈說了幾句話之後,竟一改之前要将這裡翻個底朝天的神情,急匆匆想要離開,離開前,卻又回頭,神色不明地盯着仍然直立着的吉玉郎。
持盈先他一步,衣袖一揮,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器,将吉玉郎一整條蛇收進了袖中。
“肥遺蛇難得,不如留下給弟子們教習用,也算對得起他們今晚這一番辛苦。”持盈微笑着說。
鑄鋒草草點了個頭,腳步如風,消失不見,似乎持盈剛剛告訴他的事極為重要,讓他再也顧不上吉玉郎這一攤。
不過,鑄鋒還是留下了幾個上清宮的弟子,臨走前給了他們一個眼色,似乎對躲在暗處的吉玉郎盟友仍未放棄。
隻是他一走,持盈就将所有人轟出了藥房。
“丹房有幾味丹原料珍貴,你們先去清點丹房丢的東西。”她吩咐。
藥谷弟子們當然都毫無異議,那幾個被留下來盯着藥房的上清宮弟子猶豫了一下,礙于這是藥谷,持盈又比他們高一輩,拖拖拉拉之間,就被藥谷弟子拉去了丹房。
藥房霎時靜了下來。
“還不下來?”持盈朝着蔚禾等人藏身的地方,壓低聲音道。
與此同時,一直制約着蔚禾的那股力量驟然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