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禾和明十七被兩隊執劍弟子隐隐圍在正中間，一行人肅穆無聲，在石階上前進，期間沒有一人閑談說笑，行走間隻能聽到衣衫摩擦的聲音。

忽然之間，前面依稀傳來有人争執的聲音，在寂靜山間格外引人注目，所有人都不由停下腳步，蔚禾擡眼向上看去，是走在隊伍最前的慎遠和李天微，他們兩人似乎發生了一些矛盾，相持不下，最終以慎遠拂袖而去作為結尾。

蔚禾低聲與明十七道：“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吵什麼？”

明十七側身過來，壓低聲音：“不管吵什麼，總歸這兩個人之間不是鐵闆一塊。”

蔚禾點頭，掃視周圍一圈，忽然心中一動。

“你有沒有看到鑄鋒？”她問明十七。

明十七搖頭，兩人目光對視片刻，蔚禾回憶起，似乎從送别周靜姳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鑄鋒了。

她兀自沉思，身邊的明十七吸了吸鼻子，略有些疑惑：“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好像是燒紙和蠟燭的味道。”蔚禾回過神來，不确定道。

空氣中有一股似乎混合了許多氣息的味道，這股煙灰濁氣與雲霧絕頂的道門宗府格格不入，能夠聞出來的就有燃燒的油脂、紙錢、香燭，諸如此類，交雜在一起，并不好聞。

他們兩人就在這股煙熏火燎的氣味裡，被帶到了一間山中竹舍，帶他們而來的年輕弟子語氣不善：“你們兩個就在這兒先呆着，不準離開這裡半步。”

蔚禾盯着他。

明十七面無表情，毫無預兆地對準他的腦袋拉弓射箭，在那弟子瞠目結舌、渾身僵硬時，玉石小箭擦着他的頭發飛過，射中不遠處翠竹上的一片竹葉。

玉石小箭自動拐彎，飛回到明十七手中，同時落在他手裡的還有一片完好的竹葉，和一縷被射斷的頭發。

明十七将那縷頭發随手一扔，恰好抛擲在那年輕弟子的腳下。

年輕弟子先惱後怒，“嘩”地一聲拔出劍來，厲聲喝道：“你們兩個膽敢在我上清宮撒野？”

明十七冷冷道：“撒野談不上，不過是呆在這兒無事可做，射箭玩罷了，要怨就怨你站的不是地方。”

那年輕弟子怒喝一聲，劍尖刺出一朵雪亮劍花，直直朝着明十七襲來。

“住手！慎思！”慎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眼見阻擋不及，随手飛出一枚符咒，将那年輕弟子的劍生生彈到了一邊去。

“師兄，他們兩人欺人太甚！先殺了周師兄不說，竟然又在上清宮對我出手，實在是罪大惡極！”那名叫慎思的弟子怒不可遏，轉身就沖着慎純告狀。

“住嘴。”慎純虎着臉呵斥他：“你聽你說的什麼話？”

“周師兄之死尚未查明，你若非要以殺人兇手看待他二人，遲早要惹出大事，我這就回禀師父，換一個人來幹這個差事。”慎純毫不留情道：“回你自己那裡去。”

慎思沒料到他會這樣處理，一時呆在當場，想要服軟求慎純不要告訴師父，又礙于蔚禾和明十七在場，不願意在他們兩人面前丢了面子，最終不情不願，收了劍磨蹭着離開了。

慎純搖搖頭，轉而面向蔚禾和明十七緻歉：“這是我小師弟，在山中長大，一向不懂事，若有冒犯之處，我代他向二位賠禮，我會禀告師父，親自負責兩位在此處的起居。”

慎思也沒落着好，因此蔚禾心平氣和地擺擺手，表示她不介意了。

慎純松了口氣，經過這短短幾日的相處，他已經大緻摸着了這兩人的脾氣，若是蔚禾肯擡手放過，明十七多半就也不會再介意此事。

三人寒暄幾句，蔚禾問及林贲那裡的結果，得知慎純與謝羽士兩人找到了鯉魚街，根據林贲的描述，和那魚膠商戶家的鄰居一一詢問過，确認林贲所說“貓妖”就是那一家家娘子無疑，他們夫妻二人因今年買賣已經做完，在前不久剛剛啟程離開。

“何道長猜得極準，隻是那位林少爺仍是心有餘悸，雖然不吵着上山當道士了，卻非要我們二人留下住一段時間不可，隻是山中仍有瑣事，所以師父叫謝師弟留在林府，小住一段時間，好叫林少爺安心。”慎純笑着道。

氣氛逐漸緩和，明十七便問起山間煙火氣味的事。

慎純歎口氣：“是掌門在為周師叔做冥誕。”他有心想多提醒蔚禾和明十七幾句，卻礙于相交時日尚淺，周翺之死又極為敏感，最終隻道：“今晚就會安置好周師叔遺體，到時恐怕就要詢問兩位師叔之死的真相，兩位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他說得委婉，隻說是詢問，然而按這一路的待遇來看，到時恐怕與審問無異。

慎純說完這句話就匆匆離去，如他所說，到了這天夜半時分，慎純再度來到竹舍，神色緊繃。

“二位，掌門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