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正在照料他們的薛芸放下藥碗:“我出去看看。”
她推開房門,隻見院中狂風驟起,吹得滿寺的樹木嘩嘩作響,落了一地的樹葉。除此之外,院中并無異常。
“沒什麼,隻是起風了。”她松了口氣,轉身關上了房門。
燕青雲和若水沿着留影符淡淡的光暈一路追去,一直追到了那片已經被燃燒殆盡的龍血樹林。
在一地灰燼中,甯采臣和蔚禾躺在空地上,人事不省。
“何姐姐!甯公子!”
若水上前抱住蔚禾,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手,隻覺得她的身體冷得像是一塊冰。
燕青雲掐訣念符,符咒無火自燃,溫暖的火光中,甯采臣和蔚禾一前一後醒來。
“哎,這是哪兒?”甯采臣摸着腦袋又問:“那些和尚呢?小倩姑娘呢?”
“什麼和尚,什麼姑娘?”若水雙手握着蔚禾的手,試圖幫她暖手:“甯公子,你發癔症了?”
燕青雲道:“也可能是遇到妖怪了。”他看向更靠譜一點的蔚禾:“何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蔚禾緩緩開口,聲音嘶啞:“我發現了黑山姥姥的蹤迹,一路追到這裡,找到了她的本體,是一隻龍血樹妖。”
燕青雲不禁握住腰間的飛劍:“她現在在哪兒呢?”他的身後,跟着明十七的器靈小鹿,它站在離蔚禾三米開外的地方,歪頭看向蔚禾。
蔚禾注視着他,露出一個微笑。
“她被我殺死了。”她說。
同一片月光下。
明十七、一清和李長貴進入了那片據說彌漫着毒霧的森林。
他們是有備而來,舌下壓着可以解毒的藥丸,左手以捆仙索相連,身上還帶着止血的藥草和幹糧。
然而森林中一片安靜,沒有絲毫異常,既沒有毒霧,也不見吸髓鹫。
月光之下,枝葉輕柔地搖擺。
明十七想起蔚禾在寺中的推測,這裡的植物有可能都是黑山姥姥的耳目。
“你還記得你們走散的地方嗎?”明十七問李長貴。
李長貴肯定點頭:“我們家是獵戶,在哪兒都走不丢方向。”他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一棵樹一棵樹地摸着走過去,最後在一棵榕樹下停住了。
“就是這裡。”他說,焦灼地四處巡視。
除了他們之外,這裡沒有一個人。
沒有人影,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迹。
明十七問一清:“燕兄臨走時讓你帶的符咒呢?”
一清連忙從包裹裡翻出厚厚一沓符咒,都是離開蘭若寺時燕青雲和若水加急畫出來的。
一清抽出其中三張尋聲符,默念了三個隊中上清宮弟子的名字,随後催動口訣。
三張符咒晃晃悠悠升到半空中,停在了同一個位置。
一清不解:“符咒顯示他們就在這裡,可是明明沒有啊。”
四周空無一人,圍繞着他們的隻有樹木。
明十七走到三張符咒停滞的位置,離那張符咒最近的,是一棵起碼有三十年樹齡的榕樹,樹身幾乎有兩人合抱那麼粗。
他心裡一動,召喚出玉石小箭,輕輕在樹皮上一劃。
不過片刻,就有鮮紅的血液從樹皮中緩緩滲出。
明十七猛然回頭:“在樹裡面!”
一清和李長貴趕過來,望着樹木目瞪口呆。
“這該怎麼辦?”一清困惑道。
明十七道:“先将樹皮剝開,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他将吉玉郎和女鬼叫過來,讓他們兩個剝開樹皮。
随着樹皮脫落,原本應當是白色木質的位置,赫然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是鄧子羽。
他渾身被粘稠的樹液包裹,雙眼緊閉,從腿部往下,居然隐隐生出了與地面相連的根須。
等到樹皮完全被扒開,鄧子羽失去支撐,直挺挺向地面倒下,那些尚未成氣候的細須被一掙而斷,他臉上綠色的液體被一清用手抹開,露出眼耳口鼻。
一清将手伸向他的鼻下,松了口氣:“還活着!”
明十七扭頭道:“附近的這些樹,皮都要扒掉,要快!”
從眼前這詭異的情形來看,恐怕他們要是來晚兩天,被困在樹裡的人,就會變成一棵真正無知無覺的樹木。
他望向這幾乎看不到邊際的茂密森林,心裡一凜。
在鄧子羽這一行人之前,難道就沒有進入過這片森林的人們嗎?
這森林中數不清的樹,究竟是真的樹,還是……已經變成了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