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接下來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姐姐,我們對你們兩個并沒有惡意,好吧,或許一開始,我們曾經對你們兩個警惕戒備過。可是這一路上,你們的所作所為我們都看在眼裡,我和一清都認為,你們誰也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妖魔鬼怪。”
“之所以對你們用捆仙索,是因為一旦過了今晚,你們兩個就一定會去找黑山姥姥,我和一清怎麼勸你們也不肯聽,你們的魂魄上被她種下了标記,很容易被她影響控制,隻怕到時候,你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識,造下殺孽。”
“還有傀儡人和這些法器,都是上清宮中的東西,我們也不能眼看着明大哥把這些帶走。”
“我和一清準備帶你們兩個去秘境,和燕師兄彙合,他一定有辦法,或許可以幫你們再塑□□、又或是轉世投胎。”
“我們絕不會傷害你們的,我發誓,我若違背此誓,此生修行皆廢。”若水保證,一清也随即用力點頭。
兩人面色嚴肅,當着明十七和蔚禾先後起誓。
蔚禾知道這樣的誓言對修行之人來說有多重,況且,即便沒有這樣的毒誓,她也不覺得若水和一清會真的傷害他們。
“我信你們兩個不會傷害我們。可你那位燕師兄,卻與我們素不相識,魂魄易體這樣的怪事,恐怕無論我們怎麼解釋,他也很難全然放心,到時他要是為了不留後患,說不準就會将我們都殺了。”明十七突然開口。
他循循善誘道:“你将我們放了,我們也可以跟着你去見那個燕師兄,若是到時候談不攏,我們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如何?”
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蔚禾控制不住地想扭頭看他是什麼表情,可惜被捆仙索困住,她側過頭,隻能感覺到,他說話一呼一吸間,氣息拂過她鬓角的碎發。
“燕師兄不是那樣不分是非的糊塗人。”一清道:“明大哥,不要擔心,況且,就算他不相信,我們還有鑒真燭,隻要鑒真燭驗明了你所說的話都是事實,不曾作惡,燕師兄也不能無緣無故殺人……嗯,殺妖怪。”
這兩個小孩,還是覺得他們兩個是妖怪。
一清從明十七的包裹裡取出那隻燭台,閉目念咒,若水為燭台注入了一團水霧似的法力。
燭台無火自燃,一束細長的橘色火苗出現在房間裡。
“接下來我問的問題,你們若回答真話,火焰就不會有任何變化,若回答的是假話,火焰就會熄滅。”若水道。
她繃着一張小臉 ,看上去比蔚禾和明十七更緊張。
“嗯,你們兩個本來叫什麼?”她話一出口似乎就後悔了,旁邊的一清杵了她一下:“哎呀,問點有用的嘛。”
若水:“怎麼辦?我一下子想不到要問什麼。要不你來問。”
一清支吾:“我也想不出來。”
蔚禾:……
“要不然,你問我們兩個是不是妖怪呢?”她提醒。
“哦哦。那你們兩個是妖怪嗎?”若水問。
“不是,我是人。”蔚禾斬釘截鐵道。
“我也是人。”明十七道。
他這麼說的時候,蔚禾那個近乎荒唐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不可能,她想。
火焰紋絲不動,若水和一清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
“好吧,那,你們殺過人嗎?”若水又問。
這個問題比第一個問題好回答多了。
不知為什麼,蔚禾并不想在明十七面前講出自己另一個世界的名字。
“沒有。”蔚禾很快答道,她原本生活的國家,是個和平有序的世界,她在那裡幹過最出格的事,就是騎電動車沒帶頭盔,被罰了五十塊錢。
她原本默認明十七也會很容易就回答上來,卻不想他沉默了幾乎一分鐘,才回答:“我沒有殺過好人。”
隻是多了一個字,意義卻大不一樣。
聽起來,明十七原本生活的那個地方,似乎不怎麼太平。
那他就不是她所想的那個人了。
不是,或許才是正常的,她想,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大不一樣,這世上也根本不會發生概率這麼小的事。
蔚禾聽到自己長出了一口氣,但她分不清那是松了的一口氣,還是一聲歎息。
她盯着那團紋絲不動的火焰,有一種它此刻正在她眼睛裡燃燒的錯覺。
生活在聊齋世界裡的若水和一清,絲毫不覺得明十七這個回答有什麼問題,這樣的答案才是正常的。
他們兩個忍不住對視一眼,小聲商量:“他們兩個不是妖怪啊。”
“要不然,放了也行?”
“放了之後,他們倆不會還要跑,去那個什麼寺找黑山姥姥吧?”
“那要是我用捆仙索放了你們兩個,你們會跑嗎?”若水天真地問道。
沉默一瞬後,兩個受審的成年人異口同聲道:“絕對不會。”
咻的一聲,原本燒得正旺的火焰瞬間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