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善雲道:“馮娘子的脈案和我所用的方子都在太醫院記錄在冊,楊大人可以自行查閱。馮娘子的病情不重,心情卻影響很大,所以我用的補中益氣湯扶源固本,又開了竹根湯治療虛煩氣短。”
楊崇信追問:“馮娘子的病情是因心情所緻,你,告訴她了?”
張善雲被他問得疑惑了,點了頭愣聲說:“告訴了。”
楊崇信抿了抿唇,“她怎麼說?”
“她沒說什麼,就讓我開方子了。”張善雲回憶了一番,“隻有一句,馮娘子和我說:斷弦尤可續,心去再難留。”
“斷弦尤可續,心去再難留。”楊崇信複述了一遍。
天并不熱,他卻忽然額頭起了汗,站起身來,正準備告辭。張善雲卻撿起了他落到地上的絲帕。
這方帕子看着很眼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楊崇信一把拿過絲帕,塞進袖子裡,匆匆道了一句:“告辭。”張善雲剛還想挽留一句,他走的頭也不回,紫藤連忙上前去送他。
問禅重新坐下來給張善雲剝桂圓,一邊剝一邊說:“楊大人怎麼了?古古怪怪的。”
“少管閑事,我們隻管來看診,其他的就當不知道。”
張善雲說完,隻覺得煩悶。方才就在楊崇信匆忙告辭之時,她想到了在哪見到過一樣的手帕:第一日給馮娘子看診之時,她拿來擦拭盆栽葉子的,繡着同樣的絨球花。
她抓起一顆桂圓吃了,和紫藤說:“别剝了,你去和廚房的大娘說,主食吃饅頭噎得慌,叫他們晚上弄個湯餅來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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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張善雲再入秾華宮。看完這一日,她就可以啟程回應天府了。
診完脈象後,張善雲站起身來回話:“馮娘子的脈象較一個月前複原許多,這幾日身上也好了不少。我給娘子調整了一味方子,除了補中益氣湯和竹根湯繼續用二十日,再多用一方赤小豆方,可助娘子除虛熱,緩解頭痛,助益睡眠。”
“多謝你,張娘子。”馮合容看了一眼女官,袁菀即刻端來一盤覆蓋着紅色絨布的銀兩,交給張善雲。
馮合容莞爾笑道:“這是給張娘子的酬金,幾日之前我向大娘娘告請,為張娘子打造了一副‘千金聖手’的牌匾,待牌匾做成之後,叫人送到應天府去。”
張善雲雙手接過了托盤,規矩地說:“多謝大娘娘、馮娘子賞賜。”
“張娘子不必這麼拘謹,你為我調理身體,這本是你該得的。”
張善雲記起那日楊崇信掉下來的手帕,此刻隻恨不得有一雙未曾看到過手帕的眼睛。那手帕不論是馮娘子送給楊崇信的,還是楊崇信懷着非分之想從哪裡得來的,她就覺得心裡慌亂。
不再多言一句,匆匆謝禮之後便告退了。
翌日,帶着宮裡的賞賜,張善雲啟程出發,回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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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惠雲從肴樓回到家時,已是深夜,黑燈瞎火地走進正廳,忽然發現嫂嫂王巧平坐在正廳裡,吃了一驚。
“大嫂?怎麼還沒有睡呢。”
王巧平見到來人是張惠雲,起身過來迎她,勉強擠出來的笑容:“肴樓生意好,你每天都這麼晚才能回家,也要顧着身體。有掌櫃和大廚在,你這個東家也該偷偷懶。”
“是,大嫂。今天是因為有一桌常客由我制宴,我不好提前走,所以才晚了。”張惠雲伸手去挽住王巧平的胳膊:“走吧大嫂,這麼晚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王巧平搖了搖頭,“你大哥大半個月沒有回家了,沒給家裡送來消息,休沐之日也沒回來洗漱換衣,我總覺得心裡不安,就想再等等,明日休沐,興許今晚他會回來。”
“大哥這麼久沒回家了?我最近回來得晚,都不知道。”
張惠雲想了想,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這樣吧,大嫂你先去睡,如果大哥沒回來,明日我去州衙看看。興許是最近大哥事忙,顧不得回家,明天中午我給他送些菜式去。”
“那好吧。”王巧平聽了勸,于是兩人一同回房去了。
第二天中午,張惠雲雇了馬車,自己一個人提着食盒趕到州衙找張升照。
卻不料撲了個空,州衙的人告訴她,昨日散衙之後,張大人就回家了。她心裡覺得古怪,忽然有種和當日許文彥瞞着她去逛庵酒店的一般的直覺。
她提着食盒往回走,順手招了一輛馬車。上了車後,車夫問她:“娘子要去哪處?”
“去肴樓吧。”
“好嘞。”車夫吆喝了一聲,馬車慢悠悠的行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