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她的确武功盡失,謝玟放了心,蹲了下來,撿起那塊被她用來偷襲他的瓷片。
然後,紮入了她的肩膀。
他用欣賞的目光,看着蕭驚妩的面色,一分一分地白了下去。
唇角的鮮血,也越淌越多。
謝玟的手緊緊捏着那塊瓷片,始終不曾松手,在她的肩膀處,仔細、輕緩地轉着。
黏膩的猩紅血液順着傷口,一滴一滴往下淌。
瓷片在她的血肉中攪動,痛得她已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徹底地躺在了地上。
他輕輕踢了踢地上的蕭驚妩。
沒勁,這便受不住了。
“得,别給玩死了。”
一直到蕭驚妩不再動彈之後,謝玟才玩夠了,命人将此處收拾了一番,連着屋子裡剩餘的瓷器,也全都挪了出去,免得再弄出這般利器來,無論她是劃傷旁人、還是自戕,都是不大好的。
他出了屋子,扔下蕭驚妩躺在牆角。
如今的她,已經是被拔了牙齒與利爪的猛獸,毫無半點威脅。即便不拿繩子捆着,也再難以掀出什麼風浪。
聞見房門關上的動靜,她忍着身上傳來的劇烈痛意,撐着地闆,極為艱難緩慢地爬了起來。
扶着牆,一步一步,往床榻的方向走。
她不能死。
就算是死,也決不能死在天涞!
她想要撕扯衣裳的布料,去堵上肩膀那處被謝玟捅出的傷口,那裡仍舊不停地往外滲着血,若再不止血,隻怕會有危險。可她已經沒了力氣,莫說是撕扯衣裳,便是連握也握不緊。
她隻能用手去堵那個傷口。
不知堵了多久,傷口處才總算止了血。
掌心被血肉粘住,同傷口黏在了一起,她忍着疼,挪開手,将方才結痂的傷口撕裂開來。
她身上穿着的,仍是入宮赴除夕宴的那身衣裙。
這身衣裳亦是謝央送她的,布匹乃是最為名貴的玄光錦,上頭的紋樣,是數十名繡娘趕工了十餘日才繡完的,水藍混着銀線,織就出的藍海蝴蝶栩栩如生,宛若下一瞬便将振翅飛走了似的。
然如今,蝴蝶身上落着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鞭痕,似是被人活活用刀劃破了身軀,在靠近首部的位置,還有一個血窟窿,仿佛是被人用匕首,活生生将心髒挖了出來。
蕭驚妩阖上眼,往後倒去。
她身上傷痕累累,手臂上是她在石室裡,為了活命自己劃下的痕迹。還有謝玟踹向她的那一腳。
他雖資質平庸,卻究竟是習武之人,如今的她元氣大傷,身子骨孱弱得緊,怕是連尋常女子都比不過,捱下這麼一腳,怕是還會落下内傷。
可是她太累了。
她好想,這一覺沉沉睡下之後,再睜眼,便已回到了沅國。
可如今即便是在夢裡,她也再難夢見那般的昔時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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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說對面那些小郎君,是在看我,還是在看你呀?”
身側,蔣水手中提着弓箭,眼神卻已然落到了河對岸去。
林芸騎着馬徐徐走來。
“在看誰不好說,但你若再不用心,今兒個怕是要墊底了。”
蔣水毫不在意,身下那匹頂漂亮的馬兒朝着對岸方向走了兩步,嘶鳴一聲擡起了前蹄,将馬背上的她高高托起,蔣水笑着看向他們,吹了個口哨。
弓弦拉動,發出細微聲響。
下一刹,一頭野豬哀嚎着趴在了地上。
身側的人立刻去清收獵物,對岸那些小郎君,頓時哀嚎聲一片,仿佛那支箭射的并非是野豬,而是他們。
蔣水立刻得意道:“這獵物被殿下射中,他們卻如此失望,看來,他們瞧的是我了。殿下,承讓啊。”
“都不是。”
蕭驚妩手上拎着根羽箭,指了指那頭正被前後兩人擡着的豪豬。
“他們看的,是本宮射下的那頭豬。”
蔣水正心中疑惑,就聽她解釋。
“日前那位小公子家中養的野豬傷了人,我便拿它進獵場湊數了。”
蔣水啧了一聲。
“在家中養野豬,真怪。”
如今這些有錢人家的子弟,當真是太清閑了一些。
林芸再度提醒。
“距離狩獵結束,隻剩下一炷香的功夫了,咱們的蔣大美人就射了兩隻山雞,當真不怕在你的那些追求者們面前丢了面子?”
蔣水笑道:“這有何難。”
說罷,她拍了拍手。
頓時,身後的樹林裡,沖出了三五個清秀少年。
幾人你推我擠,争先恐後地把他們手上那幾筐子獵物,全都獻寶似的送了上來。
“蔣、蔣大人,這些都是我們打下來的……送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