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最大的茶樓缺個說書人,祝向雲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終于打動了老闆,在沒有五險一金的社會環境下,她成功靠着自己的聰明才智,混上了一個有錢拿、有提成、分紅、包住的神仙工作。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破費口舌和腦子,好在她有一個武俠迷的舍友。
茶樓嘛,自然不缺江湖人,有些家中闊綽的人也會來茶樓喝上一壺高沫。
沉郁頓挫,欲揚先抑這等修辭手法可是被祝向雲學了個明白,借着自己胡編亂造的能力,直接讓茶樓人滿為患。
有時候人太出名了也不好,也不知是哪個心黑給當地有名的富商提了一嘴,祝向雲當日就沒了工作,工錢結了一半,還被趕了出來。
這個社會又沒有勞動法,要想告茶樓掌櫃也找不到申冤的地方。
被解雇的那日,外面正好下着細雨,恰似她此刻的心情,悶熱沉重,甚至還有一絲迷茫。
26.
溫約紅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闖入祝向雲的視線中。
你以為是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那你可錯得太離譜了。
彼時的溫約紅都快年過三十好幾了,雖然長得一張清塵的臉,但年紀畢竟擺在那裡,除了當前輩供着,誰敢生出其他别樣的心思。
咳,扯遠了,讓我們回歸正題。
祝向雲從茶樓出來後,許是老闆良心未泯,見着外面的綿綿細雨,還是扔了一把傘過來。
天橋底下不能睡,那是丐幫子弟的地盤。
她再落魄,兜裡好歹有點餘錢,自然不能和乞丐搶地盤,這要是搶了,那得多不要臉。
秉着這樣的心理,祝向雲從街頭走到河邊,還别說,雨打蓮葉,真的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祝向雲認為江南也就這樣了,不遠處的湖面忽然晃蕩着一艘烏篷船,在雨中搖搖晃晃漸漸往她的方向駛來。
船上也沒個船夫,祝向雲沒由來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在看到船艙裡躺着一個紅衣人後,那點感覺頃刻間便化作雲煙消散開。
這船遲早要翻。
在祝向雲心底剛這麼說完,那艘船仿佛和她連上了藍牙一般,在湖裡來了一個鯉魚翻身。
“我去,碰瓷啊!”祝向雲當即向後掠出一丈之遠。
見過不要臉的,這麼不要臉的她還是頭一遭見。
許是心底的良心在作祟,祝向雲并未就此離開,好歹是條人命,也不能真的看着閻王爺将它取走。
她正欲上前查看一番,岸邊突然多出一雙“瘦骨嶙峋”的手來,若不是她心理素質極好,她真想大喊一聲:詐屍!
再接着是一個黑色的頭,原諒她沒有分辨不出從水裡爬出來的那個玩意兒是人是鬼,雨太大,不僅模糊那倒黴玩意兒的面龐,還有身形。
連個男女她都沒分辨出來。
但現在不是在産科外面争辯是男是女的問題,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當緊的。
也别說她膽小如鼠,水裡突然爬出一個倒黴玩意兒,還穿着一襲紅衣,完了這還是雨天,放誰在這裡腿都要抖上抖。
更可怕的是,一個月前,這條河還真有一位新娘子投河了。
也不知道人的運氣是不是真的有這麼衰,那倒黴玩意兒還朝着她的方向慢騰騰的走來。
就在祝向雲看到漸漸逼近的倒黴玩意兒事,她都快開始想好下輩子做些什麼了,那倒黴玩意兒突然開口,吓得她直念了好幾句:“福生無量天尊。”
“我說,有這麼可怕嗎?”
那倒黴玩意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就止步,無奈地将擋住面門的頭發扒拉開,露出自己的臉,以此證明自己并不是索命的惡鬼。
祝向雲哆哆嗦嗦地指着他:“您瞧瞧您的打扮,誰看見了誰不害怕?”
若不是她腿軟了,早就跑路了。
哪來的倒黴玩意兒,怎麼讓她遇上了?
劫數啊劫數,難道她今日真的要折在江南嗎?
祖師在上,她師父可就她一根獨苗苗,别真讓她折在這裡啊!
溫約紅低頭瞥見自己濕漉漉的紅衣,地上都快淌出一方小池塘了,成吧,這樣确實挺唬人的,是他的錯。
溫約紅用内力烘幹了緊貼在身上的衣物,軟綿綿的細雨漸漸隐沒在日光中,唯有發梢還低着水珠,見祝向雲一臉他要吃人的樣子,不禁有幾分好笑:“小姑娘,你放寬心,我不吃人,更不喜歡吃你這種黃毛丫頭。”
說來也巧,自唐門一役後,他便搬到了四房山,鮮少出門。
四房山瓷缸裡的酒早已見底,釀個酒而已,對他來說沒什麼難度,隻不過下山買東西時,偶然聽得江南出了一個說書先生,故事生動有趣。
也不知為何,或許山中不知歲月,他對江南的風土人情也生了興趣,想着多融入一下這紛紛擾擾的世道也成,隻是酒樓的酒太過勾人,他沒能離開溫柔鄉,一來二去也就耽擱了不少時間。
本想着今日租艘船出湖逛幾圈,哪料天公不作美,給他當場表演了一出什麼叫變臉如翻臉。
誰能料到大雨滂沱的湖邊,他還真翻了船,這一幕還被人給瞧見了。
若是讓溫家的人知道了,豈非要把牙全笑掉?
思及至此,溫約紅難得笑了出來。
隻不過祝向雲的角度卻沒有這麼美了,眼前的倒黴玩意兒笑得陰恻恻的,跟抽風了一樣,她悄摸摸往後邊退了幾步,思考着逃跑路線。
這年頭,做人還是不能太有良心,不然容易遇着神經病。
不遠處是一處院牆,往北是出城的路,不過要經過市集,往西全是高門大戶,稍不小心有可能一命嗚呼,往南……
那是個不錯的去處,地勢錯綜複雜,就算這倒黴玩意兒有通天的手段,總不能往那片區蹿吧?
規劃好了逃跑路線,趁面前這個倒黴玩意兒愣神的功夫,祝向雲一把将手裡的傘扔了出去,腳底抹油地往東邊摸去,離去前還玩了一出障眼法。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溫約紅蓦然被突如其來的傘糊了一臉,傘面的雨珠将他的發絲再次糊在一起。
看着那姑娘離去的方向,溫約紅的酒瘾又上來了,神神在在地摸着下巴:“真會跑,看來是個學毒的好苗子。”
溫約紅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悄無聲息的内功了,這一趟下山看來挺值當,若是能拐個徒弟回去,也算不枉此行。
他的一身毒術,也不能真的沒個繼承人。
學毒别的不重要,會跑路就行,這姑娘腿腳挺利索的,簡直太适合學毒了。
這叫什麼,天上掉餡餅,恰好被他溫約紅找到了。
若是此刻的溫約紅得知不久的将來,他的三大酒缸會因為今日的一時沖動付出代價,不知他是否還會有這樣的念頭?
祝向雲再次擡眼,恍若被人抽取了精氣神一樣:“您還是小心您山上的酒缸子吧,别到時候又被人一劍給劈沒了。”
提起這件事,溫約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祝向雲粗略的想了一下,估計是被氣的。
畢竟能一劍揮出如此氣勢的人也不是她,是她那護犢子的師父,遙想當初她被溫約紅綁上四房山,那倒黴玩意兒非逼着她拜師,前後腳的功夫,她師父就提着劍殺了上來。
前面幾座山的幾位老前輩都未能幸免于難,住房房子直接被劈成兩半,不知道還以為四房山遭天劫了。
總而言之,那場戰亂以溫約紅被氣吐血結束。
論氣人的功力,祝向雲自覺比不上自己師父,畢竟那可是能氣得溫約紅,傳聞中的三缸公子卧病在床半年之久的厲害人物。
“有病——”憋了半晌,溫約紅隻憋出了這兩個字來,估計還是記着祝無雙那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