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祝向雲看着最後非要擠進馬車的陸小鳳，陷入了沉思，良久，道：“陸小鳳，你不是不喜歡坐馬車嗎？”

陸小鳳撚起一塊糕點：“有舒适的馬車不坐，我為什麼要去遭罪？”

祝向雲很是贊同地點頭：“這倒是。”

陸小鳳的視線在花滿樓和祝向雲身上轉了轉，問：“你去江南後住在哪裡呢？”

“我在江南還有一處房産，大不了我就找霹靂堂的人幫忙。”祝向雲靠在柔軟的靠枕上，陷進一片柔軟之中，舒适到讓人不想起身。

反正她之前也給雷卷寫過信，而且關于石觀音跑到江南抓人這件事還有待商榷。

“霹靂堂？你認識霹靂堂的人？”陸小鳳對霹靂堂也有所耳聞，他和那位小寒神曾有過幾面之緣，是個值得敬佩的俠士，但是身體不大好。

“當然，我和霹靂堂的小寒神可是自幼相識。”她的視線閃了閃，頗有種說了大話後心虛的樣子，不過她這也不算撒謊，她小時候的确見過雷卷。

至于長大後，若不是雷卷身上那件大氅，她差點沒認出他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雷卷還真是和無情同病相憐，難怪這兩人都是冷冰冰的性子，私下交情卻是異常不錯。

陸小鳳一臉震驚，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祝向雲居然和小寒神有這麼一層淵源在，他若有所思地問道：“像我和花滿樓這樣嗎？”

祝向雲搖頭：“當然不是。大叔他年長我那麼多歲，怎麼可能從小一起長大，是我小時候就認識他了，不過他顯然和我師父更熟一些。”

陸小鳳被她繞暈了：“這有什麼區别嗎？”

在陸小鳳看來，從小認識和自幼相識并沒有什麼不同。

“當然有區别。”祝向雲解釋，“你和花滿樓是打小就認識，我和雷卷相識的時候我才七八歲的年紀，這能一樣嗎？”

而且雷卷的年紀明顯就大她不少，怎麼可能做到從小一起長大。

陸小鳳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哦——”

他瞬間又回到了那個怪圈裡：“我還是有些不理解。”

祝向雲白了他一眼，實在不想多做解釋：“我想花滿樓應該聽明白了。”

花滿樓的心情很好，耐心為陸小鳳解惑：“祝姑娘的意思是她小時候就認識雷門主，隻不過并未像我和你這般相熟。”

陸小鳳總算聽懂了，一旦他弄懂了一件事，便再也閑不下來：“原來是這樣。”

“如果你實在沒有地方可去，可以來百花樓啊，我想花滿樓和他的花花草草肯定會很喜歡你。”陸小鳳從來不是可以閑下來的君子。

花滿樓笑笑：“百花樓的門永遠為祝姑娘敞開。”

“可是你的百花樓不是一直都不關門嗎？”祝向雲反駁道。

花滿樓的笑僵在了嘴角，他依然是個溫和的君子。

陸小鳳笑得更開心了：“我真的覺得你應該在百花樓待上一段時間，我長這麼大，這可是第一次見有人能讓花滿樓說不出話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花滿樓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你請我吃飯。”祝向雲還在為先前那頓未能吃上的飯而惋惜。

“好啊，等回了江南，花滿樓埋在樹底下的桃花釀也可以挖出來了，屆時請你喝酒。”

“你用花滿樓的酒請我？”祝向雲微微蹙眉，滿臉不可置信。

花滿樓搖了搖自己手中的扇子，笑得如沐春風，靜靜等待陸小鳳接下來的辯駁。

對于陸小鳳用他院子裡的酒請客這件事，他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妥，隻不過他也想聽聽陸小鳳會如何作答。

狡詐的小鳳凰也會遇上天生的克星，這簡直比陸小鳳情場失意還要難得。

陸小鳳笑不出來了，隻因為他從花滿樓臉上讀出了幾分幸災樂禍，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解釋：“因為我和花滿樓是好朋友，用他的酒請你再正常不過了。”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他現在并沒有什麼錢，想他陸小鳳，堂堂一代大俠現在窮得隻能靠花滿樓接濟。

陸小鳳可不是什麼存得住錢的人，但他和楚留香一樣，都很幸運，有很多值得依靠的朋友，花滿樓就是其中之一。

祝向雲毫不猶豫地拆穿他：“分明是你兜裡沒有一分錢，騙子。”

祝向雲瞪了陸小鳳一眼。

愛說謊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她不再說話，默默拿出素帕擦起了赤霄劍。

微風吹起了車簾，馬車外的陽光從縫隙處跑了進來，照在赤霄劍上，折射出一道寒光。

陸小鳳沒由來得覺得脖子一涼，總覺得若是他不給出讓她滿意的答案，那把削鐵如泥的劍可能就會架在他脖子上。

他帶着求助的目光看向花滿樓，可花滿樓隻是笑着搖了搖頭，畢竟爛攤子是陸小鳳自己惹出來的。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胡子的地方，這才想到他的胡子已經被西門吹雪給剃了，為此陸小鳳暗暗下定決心，他日後決計不要再招惹任何一個劍客，無論那人是男是女。

平心而論，祝向雲絕對算得上一個頂好的朋友，不僅是她的武藝高強，還有她的令人佩服的膽識和廣闊的見聞。

陸小鳳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劍客他也見過不少，在他認識的人中，西門吹雪算是劍法佼佼者，可在遇到祝向雲後，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必要改變一下，若是祝向雲和西門吹雪打起來，還真不好判斷誰輸誰赢。

隻因祝向雲是個天生的劍客，擁有這種天賦又極其努力的人當真恐怖如斯。

陸小鳳求助無門後，細細思索了一番，道：“我知道江南有一家吃食不錯的攤子。”

祝向雲還是沒有說話，陸小鳳想起了在酒店外兩人的談話，要想打動一個劍客，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陸小鳳在這方面别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想去華山嗎？”

祝向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有辦法？”

先前聽朱淮序說華山的清風十三式被人偷了，她就存了想上華山一探究竟的想法，甚至想要親眼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清風十三式。

比起陸小鳳說的吃喝玩樂，她還是喜歡傳聞中的劍譜。

可能她骨子裡潛藏的基因就是冒險。

陸小鳳見有了效果，當即眉頭一挑：“我有朋友在華山。”

祝向雲的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情妹妹？”

“胡說些什麼。”陸小鳳不是沒有被人打趣過感情豐富這件事，按理來說他應該早就習慣了，可惜現在打趣他的是個姑娘，不僅是個漂亮姑娘，還是他的朋友，這就讓遊戲花叢中鳳凰有點尴尬。

“我又不是楚留香。”陸小鳳小聲嘟囔了一句，旋即解釋道，“我那朋友是華山的一個弟子。”

為了避免誤會，陸小鳳又加了一句：“男的。”

祝向雲露出一種難言的調侃眼神來：“我又沒說是女的。”

陸小鳳發誓，他從小到大這的确是第一次對着一個姑娘，沒能升起憐香惜玉的心，隻能當作欠收拾的兄弟來看待。

“你赢了。”

四條眉毛很心累，四條眉毛很無奈，他總算明白那位仁兄最後那一聲歎息下的言下之意。

祝向雲得意的擡了擡下巴：“那是當然。”

“不過，你說的是真的嗎？”祝向雲對此還是不放心。

陸小鳳說道：“我很少騙人，至少在承諾這件事上我從未食言。”

祝向雲轉向花滿樓尋求答案，花滿樓點點頭，笑道：“陸小鳳這話是真的。”

陸小鳳露出一個哀怨的眼神：“七童，怎麼連你也學壞了？”

祝向雲眨眨眼：“原來你小名叫七童，這可是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名字。”

她當然知道花滿樓的别名，畢竟武俠小說最佳男人排行榜上，花滿樓永遠穩居第一，隻不過如今的他們還沒有熟悉到可以探聽對方小名的時候，故作震驚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花滿樓搖扇的手一頓，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的小名有意思，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悄然之中發生了變化，分明是初夏的季節，他卻聽到了嫩苗從泥土破土紮根的聲音。

2.

在前往江南的這段路上，馬車裡的笑聲就沒有斷過。

花滿樓嘴角的笑就沒有下來過，在外面駕車的花平也被馬車裡的氣氛感染，心情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