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創世神嗎，怎麼連這樣簡單的願望也不能滿足我呢？”

莉莉絲手指抵手指，别開視線，含糊不清地解釋。

“那個，我雖然被大家叫做創世神，‘我’雖然也被大家叫做創世神，但我們并不是真正的神明……我們其實是龍——”

此時，天邊破曉，金黃色的日晖刺破黑夜照進來，将夜的深沉一掃而空。藏青色的山湖由此蘇醒，粼粼波光閃閃發亮，七彩魚蟲争相躍出湖面，迎接溫柔的生長之光。

盧克斯一時被耀眼的日光遮蔽雙眼。等他放下遮擋光線的雙手，才發現眼前的少女竟偷天換日，變成了一位瘦弱纖細的少年。

少年的胸膛單薄，懶洋洋地起起伏伏，湖水和露水輕巧墜落，激起絢爛水花。

但專情的青年兩眼看不見這樣的好風光，滿頭滿腦都是夢中情人的倩影。他焦急地伸出手，緊緊握住少年的肩膀，大聲質問。

“莉莉絲呢？你又是誰？我的莉莉絲去哪裡了？”

少年不耐煩地聳動肩膀，強行做出攤手狀。

“嗯哼，誰知道呢。”

盧克斯并不相信他的敷衍之詞，用力搖晃少年，企圖獲得更多答案。

少年終于被吵煩了，罵罵咧咧回答他的疑問。

“行啦行啦，别搖我了。你這個沒腦子的奔東西，看看清楚，我是創世神蒙拉。日光所及的時光都是我的領域，莉莉絲的掌控時段隻有黑夜。明白了嗎？明白了就快放手！”

盧克斯将信将疑地收回手，忍不住強調。

“真的嗎？那我晚上來就能見到莉莉絲了？”

蒙拉慢吞吞套上湖邊的衣物。說是衣物，實際上不過是塊長麻布，剛剛好夠繞脖子一圈再打結系上，成為一件簡易的裙袍。

不過這樣不突出性别的着裝深得兩位創世神的喜愛。

當然，現在并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

蒙拉整裝完畢，不屑地撇撇嘴。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一直泡在水裡的魚，哪能日日夜夜沐浴？我現在就打算離開這裡，讓你再也找不到我和‘我’。盡管煩惱吧，自尋煩惱可是你們人類的特權。”

說罷，他和夜裡的莉莉絲一樣，單腿微微提起，做出騰空的姿勢。但盧克斯有了經驗，又提防着少年的行徑，哪裡容得他拍拍屁股走人？他連忙跳起來，一把抓住少年纖細的腳踝，借着自身的沉重，将創世神拽落。

“不行，你不能就這樣走。我想見莉莉絲，我想見到她！”

蒙拉一邊踹青年，一邊煩躁地罵。

“你想見就能見嗎？拜托，‘我’雖然不夠聰明，起碼也頂着創世□□号，不是你想要就要的獵物。”

盧克斯吃痛地蜷縮身體。蒙拉沒有莉莉絲的精力與力氣，卻腳腳命中要害，踢得他全身骨頭幾乎散架。或許是癡纏的眷戀，或許是自顧自的精神寄托，盧克斯仍舊沒有放手，悶聲挨揍。

蒙拉除了踢他也沒有其他辦法。現下男人顯然不會因此放手，他也索性罷了動作，老老實實盤坐在湖邊，瞅着男人疼痛的表情。

“我說，行了吧，你！你再纏着我也沒有用，莉莉絲現在很虛榮，不能在日晖之下行動。不管你怎麼祈求我，‘我’都不會出現。”

盧克斯喘着粗氣道：“那要怎麼辦，你能帶我一起走嗎？”

蒙拉啞然。他倒是不介意多一個腿部挂件。然而今天不是一個好時機，他們的朋友塔克斯預定歸來，擅妒的他想必無法容忍突然出現的盧克斯，必定會一劍斬斷青年的脖子。

“……你來得可真是不巧……”

蒙拉嘀嘀咕咕抱怨，從衣服的褶皺裡掏出一枚小布袋，掂量掂量後放到盧克斯腦袋邊上。

“算了，遲早的事情。”少年創世神淡然開口，“喂，你是叫盧克斯吧？”

盧克斯點點頭。

“那盧克斯，你聽好，我接下來說的話很重要。”蒙拉左顧右盼，謹慎地确認周邊環境，“這裡是一顆特别的種子。如果你真的對莉莉絲抱有強烈的情感，那就去種活這顆種子。”

盧克斯不解地問：“種子？種子和莉莉絲有什麼關系？”

蒙拉微微一笑。

“這顆種子能夠孕育絲絨玫瑰，而絲絨玫瑰在我們的故鄉，是一種深受神寵的植物。它能成為莉莉絲新的軀體。到了那時候，我們就不必共享一個身體，分割日與夜了。我能擁抱‘我’，‘我’也能親吻我，我們會成為不同的個體。”

盧克斯不明白少年的意思。在他看來，創世神一開始就是兩個人。

不遠處，容顔不變的塔克斯擡頭仰視太陽。日光過于強烈，卻無法灼傷擁有創世神祝福的他。于是他驕傲地笑，融入血脈中的龍血蒸騰翻滾，撩動野心。

他親吻右手手背。

手背上有一塊刺青，正是雙頭一體的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