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很可惜,他們的經曆是一個注定不圓滿的冒險小說。女主角自知無法背負更多,果斷地揮劍斬情絲。傾注的愛和相伴的時光的的确确改變了她的心意,卻也僅僅改變了她的心意。
冒險故事的女主人公始終貫徹着堅定的信念,旅行的中途與夥伴同行,但旅途的開端與結尾隻能是一個人的物語。
這是強大的代價,又是名為獨孤的宿命。
——還是一廂情願的道别。
羅斯駕着馬車疾行,刻印于車底的魔法寶石迸發奪目的閃光,刺破黑暗的包圍,幾乎以風速行進。他出發的時機太晚,處理自家的麻煩事務又花了不少時間,即使日夜不間斷趕路,一時之間也追不上茶茶的足迹。
除非他完全解放新生的力量。
羅斯果斷地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剛剛吞噬神之花沒多久,神力過于充沛,難以完成細緻的算計,一旦過量的神力與魔力值交彙,可能立馬暴走。屆時,理性也好,執念也好,恐怕蕩然無存。他會真正成為“祂”。
這樣的變化本來算是喜事一樁,起碼貓在天空之城的某位神仆會欣喜若狂。但對于羅斯而言,形體消散是最最不可取的策略。他期望獲得的“寶物”,是必需張開胳膀擁其入懷的存在,是必須吐露真誠話語動搖其心志的存在,是沒有身體就沒有辦法占據的存在。
他絕對不能失去這具不靈活的軀體,哪怕碧藍的雙眼變成庸俗的金黃色,他也一定要守護自己的身體。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深陷其中?
羅斯一邊驅使蔓藤開路,一邊胡亂思考。
他和他的未婚妻甚至算不上聚少離多,仔細計較一番,兩人差不多隻見了三回,其中兩次還是隔着傀儡。他既不清楚她的芬芳,也不理解她的柔軟,隻是無端猜測她的美好。
這真的是愛情嗎?
當然。
羅斯馬上又駁倒自己的懷疑。或許從那個女孩接二連三創造着微小的奇迹,潛移默化開拓了他的視野與夢想開始,他就已經習慣一切與她有關,一切和她交融。
情感的花火始于印象深刻的一見鐘情,擴散于潤物細無聲的交流,最終點燃了他的心髒,無時無刻不再灼燒他的意志,驅動他溶解再凝聚,隻為捕捉夢中的青鳥。
青鳥長嘯,伸展羽翼飽滿的雙翅,借着寒風滑行,輕盈地落到樹梢上。漆黑的陽月裡通常沒有人或者動物能看到她矯健的身姿、迅捷的動作,因而沒有一點喝彩聲。
唯一見證其完美降落的人也對此毫不關心。茶茶徒手攀爬兩天,好不容易進入緩沖坡度的山腰,這會兒隻能躺在泥土地上直喘粗氣。
她的腦袋十分清晰,知道應該先解開褲腿、鞋帶,松開脖間布巾和袖口,讓充血腫脹的腳腕手腕得以冷卻。但她的體力跟不上腦袋,沒辦法動彈絲毫。
黑漆漆的環境也令她鼓不起勁道,隻好妥協地躺平。
有意思的是,哪怕在這種時刻,她也未曾遐想過魔法。從小以來,她0.011111111111的魔力值就像是可有可無的裝飾,一向沒有存在感。盡管周圍的人都善用魔法,她卻很難切身體會。
那些魔法能完成的事情,她用雙手能做得更出色。
當然,她本人是不會意識到這點的。對她來說,萊納用魔法翻過山脈是成功,她用爬用走翻過去,也是成功,沒有太大區别。魔法和信仰都是選擇題,不是必填項。
這種危險的理念吸引了同樣危險的造物。散發着瑩瑩亮光的身影逼近平躺的女主人公,銀白色長發宛如月光一般傾倒在地,鋪就一道閃爍的“銀河”。
不可思議的是,茶茶沒有動彈。
她一點兒也不想掙紮。不是因為沒有力氣,而是沒有這個必要。來人雖然面容模糊,周身泛光看似詭異,但他的氣息是那麼熟悉,曾經漫長地伴随她的成長。
“……是你嗎,讓我做那個預知夢的人?”
來者嘻嘻一笑,聲色悠長地回答。
“是我。”
茶茶長長舒了一口氣,身體從未如此疲憊,精神也從未如此輕松。她真正放馳大腦,嘴角含笑,追問來者。
“所以那不是我的夢,對嗎?”
來者又嘻嘻一笑,長發随之搖曳生輝,聖潔十分。
“是的,那是我的夢境。也是我想要傳達給‘外鄉人’,傳達給你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