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望向抱着墓碑坐在下面,傻愣愣擡頭看着他們的劉琦。
後者發現沈曦雙目通紅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一個激靈。
“我可抱着謝師妹的墓碑,你若是不想讓她死了都不得安甯,就不能對我動手!”
沈曦:……
他覺得斷生死劍可能有某種魔力,居然還能讓人中幻術。
因為這個時候沈曦居然聽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你抱着我的墓碑做什麼?”
随即沈曦意識到,不止他聽見了,其他人也聽見了。
劉琦臉上更是露出見鬼一樣的神色,用力扭頭左右張望。
少女踏月而來。
深沉的春露在其身上留不下半點痕迹,就像她的步履。
連盈盈一握的腰上系的碧色飄帶,也随着她走來迎風飄飖,淩波躍霧。
所有人都忘了動作,怔怔望着她。
直至他們看見她身後不遠處跟來的張繁弱,才恍然驚覺這不是夢境。
“謝長安?謝師妹?!”
少女看一眼墳堆和石碑上的刻字。
“謝謝你們還在後山孤峰給我起了墳,沒讓我曝屍荒野。”
她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怒意,就連身形步伐也好像隻是路過赤霜山,來踏個青賞個月。
然而徐臻是在場唯一一個當年親眼看着她在天劫中被祝玄光斬殺的,如今見她死而複生,内心震撼何止見鬼一般,已是波濤洶湧無法言喻。
沈曦一瞬不瞬盯住她。
所有人自然也都有一肚子疑問,但此時似乎又不适合開口,一時竟僵住了。
還是曹随先回過神。
“今日我們有門中事務要處理,謝師妹可要插手?”
謝長安:“我已非赤霜山弟子,自然不插手。”
曹随:“那好,待我們解決完,再招待謝師妹。”
他話音方落,斷生死劍劍光乍起,便已朝沈曦當頭罩下。
沈曦還未動作,衆人隻聽得一聲铮然清明,斷生死劍被一道橫空出世的劍光攔住,細看竟是謝長安的留天劍。
謝長安已非赤霜山之人,自然不受斷生死劍壓制,甚至因為留天劍的劍意過于強盛,斷生死劍似乎還露出怯意,被攔住之後就在原地懸空,輕輕顫動發出劍鳴,仿佛低頭認輸之意。
曹随見狀震驚且怒:“你不是說你不插手嗎!”
謝長安:“你們這一架是沖着毀我墳去的,我好不容易詐屍,不能眼睜睜看着墳都沒了吧?”
曹随委實沒想到這位謝師妹幾年歸來竟學了這些胡攪蠻纏的流氓話,一時噎得直翻白眼。
再看張繁弱,居然還望着謝長安眉開眼笑,好像今夜衆人在此打生打死不是事關宗門前程,而是鬧着玩一樣。
原本緊繃的氛圍,随着謝長安的出現,竟有些詭異地緩和下來。
劉琦微微松一口氣,他本來就不想動手,趁勢忙打圓場:“是了是了,不能讓謝師妹的墳頭被毀,有什麼事大家坐下好好說……”
徐臻幽幽道:“大師兄瞞着我們收留扶廣山棄徒,他真準備與我們好好說嗎?”
劉琦眉毛一跳,差點以為他在說自己,見徐臻由頭到尾隻看着沈曦,才稍稍放心,又想道這真是一團亂麻,原來窩藏扶廣山棄徒的不止自己,原來他們赤霜山倒成扶廣山逃犯窩藏地了。
曹随:“什麼意思?”
沈曦不語。
徐臻:“前些日子,我無意中發現,掌教房間連着後山的石鏡裡,藏着一個人。”
沈曦:“掌教房間,非請莫入,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徐臻:“宗門弟子無故失蹤,我心急如焚,又見師兄舉止詭異,隻得伺機私下調查,卻不料竟發現大師兄将扶廣山折迩藏在石鏡之中。折迩作為扶廣山棄徒,被師門通緝,大師兄一聲不響把人收留了藏起來,又不與我們說,我萬般無奈之下,隻能聯合照雪峰的師弟請出斷生死劍,不知大師兄還有什麼話說?”
劉琦欲言又止:“誰都知道扶廣山想對參妙真人一脈趕盡殺絕麼?赤霜山與扶廣山素來有些香火情,收留個棄徒也不算什麼。”
沈曦皺起眉頭,正要說話。
又有兩人從遠處走來,一前一後,渾身浴血。
前者明顯是被挾持的,劍就橫在他脖頸上,被推着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後面那人舉止略有木讷,神色卻是一片戾色,唇角下巴斑斑血迹,卻不知是自己吐的,還是從别人那裡染來的。
劉琦脫口而出:“吳岐風,你做什麼?!”
謝長安不禁上前兩步,随後生生頓住。
李承影臉上的人皮面具仍在,神色看上去有些倦怠,他眼睛輕輕一轉,向她投來安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