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視過唐墨白後,他雙手雙腳拖拽着的沉重鐐铐和鐵索,徑直走向了房間角落,坐了下來。
唐墨白他們脖頸上也有相同的鐐铐,但又有點不同,他們脖頸上的項圈像是施加了某種法術,輕便且不會影響日常活動,鎖鍊隻有短短一截,沒入虛空當中,幾乎沒有重量,而眼前德維爾的,簡直像是把‘重刑犯’這幾個字刻在第一眼印象裡。
眼看着德維爾無視了自己,徑直走向房間另外一個角落裡坐下,唐墨白才輕微地恢複了喘息,額頭上浸出一片虛汗。
腦海中不受控制浮現一個名詞:‘煞氣’
以前唐墨白隻在影視劇或者文娛作品裡見到過類似的形容,這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他看見真的有人擁有那麼兇悍的氣勢,仿佛從他背後看見了屍山血海。
不過很快唐墨白恢複過來,舔了舔嘴唇,看着快速飄過的彈幕,小聲道:“德維爾……惡魔?”
【我們這種人,還能送出其他吉祥寓意的代号?】彈幕嘻嘻哈哈。
【到你了,快,快到時間了!】
【給點暗示呗小哥,你是被哪個勢力派過來的?】
【不用擔心被報複啦,你都不大可能活過今晚,想想他們派你來這種危險的地方,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又何必為他們保密呢?】
【對啊對啊,還不如給我們八卦一下。】
【小哥也是倒黴,提前準備了那麼多東西,奈何運氣不好。】
飄過的彈幕帶着不經意的挑撥和從一開始居高臨下的輕蔑與點評。
唐墨白此刻已經有點摸清楚了彈幕的調性,如果說整個失樂園是一個另類意義的社會,參與複活賽的這些人就是社會的最底層,就類似現代互聯網上也會有人特意直播貧民窟的生活,往往這類視頻播放量還不低。
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會好奇另外一類人的生活,生活不如意的人從同類的掙紮與痛苦中汲取到另類的快感與滿足。
看,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我更慘,那現在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過不下去了。
但現代社會還尚且有道德底線,失樂園的環境遠比現代社會更惡劣,每個人都掙紮在生死線上,自然也就不會有禮義廉恥,隻會更加極端,更加赤.裸與血腥。
大部分觀衆已經默認,這個房間就是二選一活下去的平台,而唐墨白不可能活下去,迫不及待想要打破他平靜的面具,欣賞他的掙紮、懷疑與絕望。
唐墨白盯着彈幕默然不語,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快要接近12點。
就在彈幕以為唐墨白鐵了心保守這個秘密時,他突然低下頭,用顫抖的語氣說:“你們都誤會啦,我真的不是被誰派來的……确實有人幫我,但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啊?】
【嗯?】
“那個幫助我的人,我願意相信ta……”
在直播間鏡頭中,少年人霞飛雙頰,連耳根都紅透了,眼神遊移着,似乎羞于說出這個事實,輕輕抿嘴一笑,青春元氣夾雜着幸福的泡泡撲面而來:
“因為ta是我的戀人。”
時間到了,直播間黑屏。
【……】
【啊?不是……】
【我是來看這個的?我想看的不是這個啊!為什麼連個廢物都有戀人啊!不對,應該說都複活賽了你們怎麼還有心情談戀愛??】
【想起了一些下副本中途遇到小情侶的回憶,我恨,勞資拼死拼活還要被喂狗糧,這就算了,怎麼來找心理平衡還要被喂狗糧啊!】
【啧,憑什麼晚上片段不讓我們看?我要看這個新人被德維爾撕碎!】
彈幕讨論得熱火朝天。
屏幕外面,嚴陣以待的專家團緩慢松口氣。
不算高明的謊話,但正好能契合唐墨白的‘壞習慣’,将不利的生理癖轉化為有利,他确實在撒謊,但生理性的反應也貨真價實,卻又恰好能夠将說謊反應誤解為‘羞澀’之類的感情。
比起這個,更讓人擔心的,是今晚無直播的五個小時。
負責唐墨白訓練的教官脹紅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這幾條彈幕,想說些什麼,最終又喪氣地轉過頭去看王遠志:“……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王遠志緩緩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們終究,隻是屏幕外的看客啊。”
“真正冒着生命危險的,從頭到尾隻有唐墨白自己,我們總有手夠不到的時候,并且這個時刻就是現在。”
房間内,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沉默了。
“所以相信吧,我們現在能做到的也隻有相信他了,不要停下思考,繼續複盤和分析,錄像了嗎?”
右邊一個工作人員回答:“錄了!”
“好,分析組,一丁點線索都不要放過,直播組,這段時間也不要浪費,繼續去看其他直播間,我們對這個平台了解還是太少了,要盡可能收集更多情報!”王遠志說,“我很在意直播間彈幕裡提到的‘勢力’,從他們的言下之意來看,這種事可能不是第一次發生,不一定是察覺到了現實勢力的入侵,也有可能指的是失樂園内部的勢力也派人潛入過複活賽,從這條線索入手,仔細調查。”
“是!”
王遠志的命令傳達下去,整個基地頓時又忙碌起來,他緩緩呼出一口氣,一片漆黑的屏幕,倒影出王遠志的隐含着擔憂的神色。
他們能做的,隻有輔助和後勤。
剩下的,可就看這兩個星期的成果,唐墨白都消化了多少。